三叔的婚事

三叔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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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年轻的时候,我家的日子时常是捉襟见肘 。
那年年底,爷爷想给孩子们扯身新衣服,置办点年货,但手头紧巴巴的,生产队又分不到钱,爷爷抄着手,在炕前走来走去,最后他停留在盛地瓜干的水泥缸前,用手拍了拍缸沿,喊来三叔说:“明天市美集,你去粜一担地瓜干吧,换点儿钱过年 。”三叔点点头 。
【三叔的婚事】第二天,三叔挑着一担地瓜干去了市美集 。集市在村子西面的一处河套里,冬天天冷,冷风飕飕,寒气逼人,三叔抄着双手,蹲在一棵粗壮的杨树底下,看来来往往的人群,一头午工夫,一担地瓜干竟无人问津,三叔看看天,站起身子,焦急地围着杨树转来转去 。
快晌天的时候,来了位黝黑干瘦的老人,背微驼,好像有哮喘病,总是很用力地呼吸 。他站在地瓜干提篮边上,问三叔价钱,三叔很坦诚地告诉了他,他也没还价,只是站在那里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干啥 。好大一会儿,他才吞吞吐吐地跟三叔说:“钱不大宽绰,只能要一提篮,卖不?”三叔也很犹豫 。
老人想了想,跟三叔商量:“要不這样吧,我先付给你一提篮的钱,另一提篮等年后再给你 。”三叔看了看老人,竟然同意了 。
老人挑着地瓜干,很吃累,气喘得都不匀溜,“呼哧、呼哧”像风箱 。三叔见他可怜,就把担杖接过来,换到自己肩上,三叔说:“我帮您送家里去吧,您老先歇歇 。”
老人搓搓手,高兴地说:“也好也好,你过去记记门,等过了年,方便的时候你过去拿钱 。”
老人住在刘家大川,十几里山路,紧赶慢赶,两人到家的时候,都天晌歪了,老人执意要留三叔在家里吃饭,三叔觉得不妥,但又饥肠辘辘,就半推半就答应了 。老人家孩子不少,三四个女娃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玩耍,大嫚跟三叔年纪相仿,帮着母亲在灶房里做饭 。日子穷困,没啥东西可做,清炒了一棵大白菜,蒸了几个玉米面掺着地瓜面做的窝窝头,黑乎乎硬邦邦的,像生锈的铁蛋子,但孩子们却馋得直咽口水 。
那顿饭,三叔没有吃饱,他看着老人家家徒四壁,还有一群嗷嗷找东西吃的孩子,他不忍心再多吃一个窝头,他用手摸了摸下巴说:“我本来就不饿,两个窝头下去,吃撑了 。”
三叔回到家,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爷爷,爷爷也是一腔悲天悯人的情怀,他没有责怪三叔,只是长吁了一口气:“也好 。”
来年二月份,老人果然按照三叔留下的地址和姓名过来送钱了,爷爷拉着他的手,把他让进屋里,说既然来了,一定要吃了午饭再走 。
爷爷跟老人谈得很投机,老人告诉爷爷,他家里孩子多,自己有哮喘病,没有劳动能力,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幸亏你家的那一担地瓜干救了急,大人孩子过了个饱年,不瞒您说,这些钱是我求亲告友借来的,先还上您的饥荒,人不能没有信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