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年少青涩时

       当他记起她,那些碎片记忆,便是一小朵一小朵的风花,拼成春天 。
注意到她,只为了她的水红衬衣,当时极昂贵的的确良,盛夏汗湿成半透明,薄脆如糖纸,淡胭脂色,隐约现出衣内细细两条带子,而脊椎若隐若现,像一条游得笔直的鱼 。
十六岁的他,心里扑扑一跳,一瓶香槟欢喜地启封 。
最是年少青涩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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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上课无法专心,下课直扑窗边,只为等她缓缓自走廊那端经过,阳光无端端泼她一身金橙 。
每周六她都洗头,披着湿湿黑发来上晚自习,笼着夕阳的金晕 。发香很熟悉,是母亲常用的海鸥洗发膏 。深夜,一个人骑车经过夜深的小路,他仿佛还嗅得到,那豆荚的芬芳 。
偶然间听见她与女伴说笑 。“好讨厌呀,河边那条小路,一下雨,两边的草都倒下来了,你看我踩得一脚湿 。”一拉裤脚,脚踝溅了狭长泥痕,原来她穿了薄荷蓝的细带凉鞋,足踝晶莹 。
下一周,他换下的衣物成为母亲最大的谜团:再野到外头玩,也不至于满裤满鞋都是泥浆草根吧?家里的菜刀怎么也钝了?他只悄悄握紧双手,掌心是草叶边缘划出的血痕 。
然而下一个雨天来临,他已经没有勇气去看那条小路,肺腑里尽是一句话,“春风吹又生” 。这是无用功呀,其实当时就知道 。
只是这样了,他的喜欢,琐细,隐秘,沉默 。她是他的黄金盟誓之地,最渴盼,也是最不可靠近 。她甚至可能,从来没有注意过他 。
那年运动会,以他为领队的男生全军覆没,班会上吵着嚷着,不知谁出了个损招,每一个参赛者,都让女生弹一下脑门 。——但见女孩中,推推搡搡出来了她 。
这么吵,他却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无数星辰自他眼前陨落 。早有同学一把揪住他 。“得抓住这小子,别让他溜了 。”
他想溜吗?当然不 。他却不知为什么,惊惶失措,在几双手间挣扎,如遭遇歹徒的弱女子,或者受惊吓的幼兽 。
她停在他面前,绽颜一笑,扬起右手 。啊,她扬起右手,食指中指一捏如佛家手印 。来了,来了,即将触到他额头了,眼里带到她手指的细白……神迹突现,他不能承接 。他心脏“怦怦”,一头大汗,只下意识地玩命躲闪 。同学们抓得太紧,他情急脱口:“我操×× 。”时间凝在那一刻 。是推金山,倒玉柱,世贸大厦瞬间崩摧,他被掩在废墟的下头,血肉横飞……
二十几年的辛苦岁月后,同学会上遇到她,她已发胖,身材、相貌、神情都非常妇女 。淡淡谈笑间,他不是不想问的:当年那件胭脂衬衣后来怎么样了?她是否原谅,那个莽撞尴尬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