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温暖永不冷却( 二 )


如果说我母亲描述的这些微小事件为我几乎持续一生的写作提供了冲动,那么,是艺术作品给了我必不可少的形式、节奏,或者,更严谨地说,为那种冲动的表达提供了振动和光彩 。我想到的不只是书,也有绘画、电影(最重要的是约翰·福特的西部片和小津安二郎的“东方片”),还有歌曲(比如说约翰尼·卡什和莱昂纳德·科恩的歌) 。然而最初的振动和光彩,并不来自艺术 。在我还是孩子时,那让我从头到脚地感到惊慌、震悚的,是斯洛文尼亚斯拉夫人的祈祷,我一次次在我出生地附近教堂的罗马式拱门下面听到它们 。那些既单调又充满旋律的祷告向天空飞升而去,仍然令已经七十七岁的我感动、惊奇 。它们拨动了我写作之路上的琴弦,向我哼吟华彩乐段,无声地 。
几年前,感谢亨利克·易卜生,我去了挪威 。我有幸和五六个保镖共度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当时是深夜,我们坐在奥斯陆海滨一家安静的酒吧里 。那个男人朗诵了他手机里存着的几首诗,先是用挪威语,然后用英语,都是情诗,非常细腻的那种 。在随后的某一天晚上,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奥斯陆街道上闲逛,看到一家书店灯光照亮的橱窗前有个男人的身影 。当我站在他身旁,他转过身来,同时指了指玻璃窗后面的一本书 。
“看,那是我的第一本书!”他说,“今天出版的!第一天!”这个人很年轻,几乎还是个孩子,或者能够为“青年”这个词提供教科书般的样本 。他很快樂——只有孩子会那样快乐 。他散发的快乐,以及这个写作者,这个创造者,仍然能够温暖我 。
希望这温暖永不冷却!
【这温暖永不冷却】(冬 冬摘自微信公众号“世纪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