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一辈子卦,算不出人心( 三 )


漫长的夏季里,老董的伙食单调,那段时间,极少有人愿意踩着热得冒烟的街道去他的“科学起名馆”,老董也不得不暂时放弃对炸鸡皮的追求 。每天晚上回到家,在房前的小菜园掐两把青菜、煮一包方便面,就应付了一个人的晚餐;或是手擀捞面,没有臊子,只用蒜汁浇白面,整整一个夏天蒜味都在老董身上萦绕 。
入秋那天夜里,沉闷的天气终于憋不住了,像是卯足了整个夏天的劲儿,下了一场持久的暴雨 。大伯家旁边那条干涸了许久的河渠转眼间就被填满了,雨点使劲打在玻璃上,砸在院子里的水泥地上,雷声很快也跟来了,天彻底地黑下来,只有紫色的闪电撕破浓厚的黑云 。
这场整整下了一夜的暴雨,给老董的生活带来了一个极大的意外 。直到后来,听他和我爸聊起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我仍旧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紧张 。
老董家里没有电视,他也不用手机,一向在晚上8点多就睡了 。那天夜里2点多,老董早已睡熟,却在一片风雨声中隐约听到一阵阵砸门声 。他家的院子在庄子的最外围,按道理不会有人深夜来扰 。可是砸门声一直不停,老董这才警觉起来 。
犹豫了好一会儿,老董才终于下床打开院门,“扑通”一声,门外倒进来的竟然是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女人,女人接近昏迷,孩子哇哇大哭 。这可把老董吓得手忙脚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最后,他在院子里淋了会儿雨才反应过来,连拖带拽把一大一小两个不速之客弄到了屋里 。
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一个小女孩,在这样的天气里,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老董面前,无数个问号和惊叹号塞满了他的脑袋 。一阵手足无措后,本着救人要紧的决心,老董还是把女人和小孩安顿在自己的小床 。女人面色蜡黄,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体温也正常,看起来像是很久没吃东西的饥馁模样 。老董去厨房熬了一锅大米粥,乍着胆子一勺一勺地喂 。女人的肚里“咕咕”作响,缓了好一阵,脸上才慢慢有了生气,呼吸也慢慢均匀绵长起来,过了一会儿,竟是睡着了 。老董就在外屋枯坐到了天明 。
天亮后,老董破天荒地没有来“科学起名馆”开门营业,冷清了几十年的小瓦房里破天荒地传出了婴孩哇哇的哭声 。年轻女子醒了,“扑通”一声跪在了老董面前,千恩万谢叫“恩人”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客套过后,老董才终于打探清楚了女人的来历 。
女人叫小桃,原本的家离这很远 。丈夫两个多月前喝醉酒,落水死了 。处理完丈夫的丧事,一帮黑衣人上了门,小桃才知道死鬼丈夫生前为还赌债借了高利贷,这些年,连本带利早翻了几番,小桃不敢报警——白纸黑字的欠条在债主手里;她更还不起——债主天天来家里堵,人高马大的几个汉子日夜守在家附近 。存折、首饰统统交出去了,最后甚至连户口本、房产证也押了上去,可还是差得远;娘家、亲戚家全都借遍了,亲戚们知道是欠了高利贷,巴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