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矜字的古诗词( 六 )


关于雨的散文和诗词
听听那冷雨余光中惊蛰一过 , 春寒加剧 。
先是料料峭峭 , 继而雨季开始 , 时而淋淋漓漓 , 时而淅淅沥沥 , 天潮潮地湿湿 , 即使在梦里 , 也似乎把伞撑着 。
而就凭一把伞 , 躲过一阵潇潇的冷雨 , 也躲不过整个雨季 。
连思想也都是潮润润的 。
每天回家 , 曲折穿过金门街到厦门街迷宫式的长巷短巷 , 雨里风里 , 走入霏霏令人更想入非非 。
想这样子的台北凄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的味道 , 想整个中国整部中国的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 , 片头到片尾 , 一直是这样下着雨的 。
这种感觉 , 不知道是不是从安东尼奥尼那里来的 。
不过那一块土地是久违了 , 二十五年 , 四分之一的世纪 , 即使有雨 , 也隔着千山万水 , 千伞万伞 。
二十五年 , 一切都断了 , 只有气候 , 只有气象报告还牵连在一起 。
大寒流从那块土地上弥天卷来 , 这种酷冷吾与古大陆分担 。
不能扑进她的怀里 , 被她的裙边扫一扫吧也算是安慰孺慕之情.这样想时 , 严寒里竟有一点温暖的感觉了 。
这样想时 , 他希望这些狭长的巷子永远延伸下去 , 他的思路也可以延伸下去 , 不是金门街到厦门街 , 而是金门到厦门 。
他是厦门人 , 至少是广义的厦门人 , 二十年来 , 不住在厦门 , 住在厦门街 , 算是嘲弄吧 , 也算是安慰 。
不过说到广义 , 他同样也是广义的江南人 , 常州人 , 南京人 , 川娃儿 , 五陵少年 。
杏花春雨江南 , 那是他的少年时代了 。
再过半个月就是清明 。
安东尼奥尼的镜头摇过去 , 摇过去又摇过来 。
残山剩水犹如是 。
皇天后土犹如是 。
纭纭黔首纷纷黎民从北到南犹如是 。
那里面是中国吗?那里面当然还是中国 , 永远是中国 。
只是杏花春雨已不再 , 牧童遥指已不再 , 剑门细雨渭城轻尘也都已不再 。
然则他日思夜梦的那片土地 , 究竟在哪里呢?在报纸的头版标题里吗?还是香港的谣言里?还是傅聪的黑键白键马思聪的跳弓拨弦?还是安东尼奥尼的镜底勒马洲的望中?还是呢 , 故宫博物院的壁头和玻璃橱内 , 京戏的锣鼓声中太白和东坡的韵里?杏花 。
春雨 。
江南 。
六个方块字 , 或许那片土就在那里面 。
而无论赤县也好神州也好中国也好 , 变来变去 , 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 , 美丽的中文不老 , 那形象 , 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 。
因为一个方块字是一个天地 。
太初有字 , 于是汉族的心灵 , 祖先的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 。
譬如凭空写一个“雨”字 , 点点滴滴 , 滂滂沱沱 , 淅沥淅沥淅沥 , 一切云情雨意 , 就宛然其中了 。
视觉上的这种美感 , 岂是什么所能满足?翻开一部《辞源》或《辞海》 , 金木水火土 , 各成世界 , 而一入“雨”部 , 古神州的天颜千变万化 , 便悉在望中 , 美丽的霜雪云霞 , 骇人的雷电霹雹 , 展露的无非是神的好脾气与坏脾气 , 气象台百读不厌门外汉百思不解的百科全书 。
听听 , 那冷雨 。
看看 , 那冷雨 。
嗅嗅闻闻 , 那冷雨 , 舔舔吧 , 那冷雨 。
雨在他的伞上 , 这城市百万人的伞上 , 雨衣上 , 屋上 , 天线上 。
雨下在基隆港 , 在防波堤 , 在海峡的船上 , 清明这季雨 。
雨是女性 , 应该最富于感性 。
雨气空蒙而迷幻 , 细细嗅嗅 , 清清爽爽新新 , 有一点点薄荷的香味 。
浓的时候 , 竟发出草和树沐发后特有的淡淡土腥气 , 也许那竟是蚯蚓和蜗牛的腥气吧 , 毕竟是惊蛰了啊 , 也许地上的地下的生命 , 也许古中国层层叠叠的记忆皆蠢蠢而蠕 , 也许是植物的潜意识和梦吧 , 那腥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