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鱼之夜( 二 )


已是半夜了,海边的凉风起来了,沿着裤管盘旋上升,腿上的汗毛根根直立起来 。那畜生嘴里喷出的热气已经在空中凝成了滚圆的白柱 。这时,父亲忽然飞起一脚,不偏不斜,脚尖正点在狗的心窝,如果在白天,肯定会看到它胸前油亮的黑毛上印着一个清晰的泥脚印 。
事后父亲跟我说,他当时想都没想,就胡乱踢出了那一脚 。他难以确信,竟然踢中了 。紧接着,我们听见了狗落水的“扑通”声,还有连成一串的尖叫 。我们顿时轻松下来,黑狗吐出的热气还停在空中 。
我两鬓已经热汗涔涔,冷风一吹有些发麻 。黑狗在盐池里扑腾着,我们往下看了一眼,没有看见它,只听到它口中发出喑哑的“呜呜”声,这让我们紧缩了半天的心颇感抚慰,回家的路在脚下豁然展开,而在刚才,这段路被狗吞掉了 。
18年过去了,在城市的夜晚,日光灯照得房间里如同白昼,我们照例昏昏欲睡,电视里一张张脸在眼前变得模糊不清,嘈杂的歌声也已经细若游丝,父亲就在我身边,此刻,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鼾声如雷 。在这样的夜晚,是否还会有人记起那个遥远的获鱼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