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给哀伤一把椅子

在世界的不同角落 , 我和不同的椅子相遇 , 渐渐明白了 , 椅子并非没有感觉的物件 , 它们是生命故事的载体 , 甚至是生命故事的参与者 。日本建筑师黑川雅之在《设计与死》一书中说:“从后面看 , 椅子是物品;从前面看 , 椅子是空间 。”这个空间不仅在为人的躯体服务 , 也在照顾和抚慰人的灵魂 。
那是一个傍晚 , 我们从苏格兰的艾琳多南城堡开车到斯凯大桥边 。从这道桥上跨越斯莱戈海峡 , 就是那座叫作“天空”的岛屿 , 它是苏格兰第二大岛 , 是我们即将要花一整天去探索的地方 。
请给哀伤一把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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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日落时分 , 西沉的太阳不时从云层里洒下一些淘气的光 。我们沉醉于美景中 , 忙着用相机捕捉光与影 。不经意间 , 我一回头 , 发现了一把灰色的木质长椅 。它独处角落 , 面对海峡 , 看上去已经老旧 , 油漆斑驳 , 木纹暴露 。我看了看周围 , 并无相同的設施 , 才意识到它是一把被刻意放置在此的椅子 。
果然 , 我在椅子上面看到了一个黄铜铭牌 , 左边写着:
以爱的名义纪念乔纳森·安德烈·吉尔
1982.9.13—2001.11.24
小乔 , 你将永远在你的家人、女友和朋友的心中
啊 , 原来这是一把纪念逝者的椅子!我猜想 , 这个地方应该和小乔有着某种特别的关系 。还没活到20岁的小乔 , 离去已经20年了 。我想 , 这些年来一定有人常来 , 也许是他的家人 , 也许是他的朋友 , 也许是他曾经的女友 。他们在这把椅子上坐下来 , 望着海面上变幻的光影 , 望着大桥和偶尔掠过的帆船 , 望着四周明艳的花朵 , 怀念他们心中那个永远定格在19岁的男孩 。椅子 , 不仅是对小乔的纪念 , 也成了哀伤的承载之物 , 仿佛在邀请我坐下来 。
坐在这张似乎有着生命温度的椅子上 , 我想到另一个年轻的生命 , 一个与小乔一样年轻的女孩 。
我和连连的友谊始于幼儿园 , 她算得上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好友 。1969年1月15日 , 我们在院子里放了几个“二踢脚” , 庆祝连连到来的16岁生日 。两天后 , 15岁的我和她一起登上了西行的列车 , 去陕北农村插队 。一年后的春夏之交 , 连连在村里得了病 , 持续低烧 , 浑身无力 , 县医院却给不出明确的诊断 , 她只好请假回北京看病 。在开往北京的火车上 , 她已经处于高烧之中 , 好心的列车员把她送回家 。但她家里空无一人——父母离异后各自重新组建了家庭 , 母亲已病逝 , 哥哥姐姐分别下放至天津、山西和云南 , 最后是姐姐男友的妈妈把连连送进了医院 。但凶恶的并发症已经攻陷了她诸多的脏器 , 医生也无力回天 。连连去世后 , 通过遗体解剖才发现 , 她得的是恶性传染病伤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