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炒鸡

栗子炒鸡—这是一只鸡在沂蒙山的宿命 。吃了一夏天的肥虫 , 在一个浪漫的秋天 , 小鸡们乐呵呵地在山中溜达觅食时 , 姥姥的一只大手抓住它们 , 放血脱毛 , 斩块腌制 , 一气呵成 。
姥姥在山后面养了一山的鸡 , 什么时候想吃 , 随手去抓一只就行 。后山小鸡的生死不掌握在阎王爷的手里 , 而是取决于我姥姥的心情和走亲访友的频率 。
栗子炒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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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栗子不好等 , 十月份才有 , 过了时节 , 栗子就老了 。每一年 , 我和姥姥都站在山头上耐心地等秋风起 , 期盼着一定要是好天气 , 一年摘鲜栗子的时间只有几十天 。
栗子树已经很老了 , 老到它的树皮都开始长绿毛 。每年 , 姥姥都会看着栗子树摇摇头 , 说:“这树要完蛋 , 明年就吃不上栗子了 。”可每一年 , 我们都能打下很多栗子—这棵树和我一样 , 就是不听姥姥的话 。
栗子要用长杆子从树上打下来 。小时候 , 这是姥姥的活儿 , 矮小的我只躲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后来 , 我越长越高 , 长得比姥姥还要高 , 打栗子的杆子不知道哪一天就挪到我手里来了 。我昂着头 , 不停地敲打绿球 。
栗子长在一个毛茸茸的绿球里 。说它是毛茸茸的绿球 , 可这个球其实是一个长满刺的绿壳 , 要戴着工人搬钢筋的橡胶手套才敢碰它 。
《西游记》里有一集 , 讲的是一个国王的王后被妖精掳走 , 一个神仙送给她一件衣服 , 妖精一碰她就被扎得嗷嗷叫 。我怀疑那件衣服就是用栗子壳的长刺织出来的—每一次我被扎到 , 都叫得比妖怪还要响亮 , 整个山谷都是我叫声的回声 。
带壳的板栗要放在地上晾晒 , 晒两三天壳就自己裂开了 , 一个个饱满的栗子蹦出来 。栗子只能在太阳底下晒一中午 , 把里面的水分晒出去一部分 , 方便鸡汤入味 , 但是又不能全晒干 , 免得栗子不鲜嫩 。
金秋十月 , 姥姥在山上的大石头上晒栗子 , 顺道坐下捶捶腿 , 晒会儿太阳 。身边几只蠢蠢欲动的小鸡过来吃栗子 , 姥姥恐吓它们:“你们要是嘴馋 , 就把你们炖了吃 。”
【栗子炒鸡】栗子炒鸡 , 最关键的就是火候 。烧锅要用木柴 , 姥姥说别的燃料烧出来的不香 。在姥姥多年的训练下 , 我早早掌握了烧火的关键技术 。劃一根火柴 , 小小的火柴头在空气中燃烧 , 红磷燃烧时有一股叫人上瘾的味道—哪怕日后我不再烧火 , 路过铁锅时 , 还是会忍不住把手伸进锅下面的凹槽 , 摸出火柴划一根 , 闻一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