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同学( 三 )


她是新洪村人,那里接近洪泽湖边,班级里有不少同学都是来自那里 。由于离校太远,他们只能寄住在学校 。每个星期天,他们都会背着一个星期的口粮徒步赶到学校,学校有食堂,学生们可以用自带的铝制饭盒到那里去蒸饭 。中午放学时,走读生早已一溜烟跑出校门,寄宿的同学不紧不慢地一起走向学校食堂 。值日的同学抬着盛有菜汤的饭桶步履蹒跚地走向教室,未等放稳急不可耐的同学早已将大大的瓷缸闷入菜汤中 。曾记得我当时还听说一件颇为好笑的事,某些同学为了抢到足够分量的菜汤,他们到卢集街上找到打造铁桶的工匠,特意定做了几个特大号茶缸 。那种茶缸与提桶差不多,四五个舀下去一桶菜汤就立时见底了 。最后很多同学喝不上菜汤,终于出了问题,学校领导出面将这种提桶全部没收 。
至于洗刷炊具,我记得在食堂的西边一个宽阔的大水塘里,北面有一排老师的宿舍,我经常去那里找孙老师请教问题 。请恕我冒昧,我对他的籍贯已记不清楚,履历更是无法谈起 。只听说他是南方人,文革时受过挫折,他不善言谈,表情严峻,同学们对他自然敬畏陌生 。他的文化背景似乎可以远远超越他的身份和地域界定,他少年读于私塾,后经刻苦学习考入上海复旦大学数学系 。他唯一让我们感到意外是在那年的秋天,曾有十几个外地大学生来到卢集中学来看望他,学生们恭敬地立在两边,似乎在提醒大家,不要用寻常的眼光来看待他 。我很幸运是他的学生,他教我们生物 。他读过私塾自然文学方面也不会太差,所以他在上生物课时无意中还指点过我们,像“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 。”与他聊天时听说,他在家乡的中学于一次写宣传材料时误写了不该写的东西,恰巧又正值上级检查,因故声誉事业难以自保才被下放到农村中学来 。这种事件在过去不算什么,那时评定人的标尺往往不在于是否老实本分,而在于政治觉悟 。一笔之误,一字之差都会成为笑柄,成为事业道路上的沟沟坎坎 。虽然经过如此波折但孙老师依旧还保持他那种率直秉正的个性,他经常因为看不惯某些老师虚伪外表而大放言辞 。我们在初三毕业前,他就曾和我们的英语老师吵得惊天动地 。
这里请容许我用不算尊重的方式来评说过去,我觉得这位英语老师用虚假的热诚去敷衍高尚的教育事业,以不光彩的方式影响我们好几个同学 。他家是卢集新咀人,那里土地充足地广人稀,仅水稻田他家就有二十多亩 。为此每逢大忙季节,他就会在下午课程很少时叫上班级里十几个大个子同学到他家去做义务劳动,我是班里的高个头显然每次都少不了我 。他原本是生产队会计,由于学校师资匮乏,领导又见他“多才多艺,办事得体”于是这位苟老师就以民办教师的身份走进了校园 。他是会计,但至于英语,我想他还是学过的吧 。他上英语课时,学生们听的很累,他自已更累 。我们大致从初一累到初三,从启蒙累到高考,一直累到身心俱疲,满目怅然 。而他本人却显得尤为多才多艺,唱京剧,吹笛子,还会作诗写毛笔字,他的书写酣畅流利,隐约露出一些造作掐媚之窘 。不知道他会不会想到初三年级后排的几个大个子学生正在他家的稻田中挥汗不迭,气喘吁吁的情景 。可能那时他正忙着与领导谈笑风声,茶盏飘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