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最是得从容

难得最是得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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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最是得从容】千秋一净裘盛戎,
遗像宛然沐清风 。
虎啸龙吟余事耳,
难能最是得从容 。
裘盛戎幼年失学,文化不高,但是对艺术有特殊的秉赋,他的艺术感极好,对剧情、人物理解极深,反应极快,而且表现得非常准确 。导演有什么要求,一点就破,和编剧、导演很默契 。导过他的戏的导演都说:给盛戎导戏,很省事,不用“阐述”“启发”这一套,几句话就行了 。
《杜鹃山》(老本)有一场“打长工”,雷刚认为长工和地主是一回事,把长工打了,事后看到长工身上的伤痕,非常后悔 。有这样两句唱:
他遍体伤痕都是豪绅罪证,我怎能在他的旧伤痕上再加新伤痕!
唱腔是流水 。练唱的时候我在旁边,说:“老兄,你不能就这样‘数’过去,得有个过程,得真看到伤痕,心里悔恨 。”盛戎想了想说:“我再来来 。”其实也很简单,他把“旧伤痕上”唱“散了”,加了一个单音的弹拨乐小垫头,然后再回到原尺寸 。这样,眼里、心里就都充满仇恨 。在场听唱的,齐声说:“好!就是这样!”《杜鹃山》有一稿有一场“烤番薯” 。“毒蛇胆”在山下杀人放火,残害乡亲,雷刚受军纪约束,一时不能下山拯救百姓,心如火焚,按捺不住 。山上断粮,只能每人发一个番薯当饭 。番薯在火里烤出了香味,勾起雷刚想起乡亲们多年对他的好处:
一块番薯掰两半,
曾受深恩三十年……
盛戎把两句压低了音量,唱得很“虚”,表现出雷刚对乡亲们的思念,既深且远 。
盛戎善于运用音色、体形的变化塑造不同的人物 。他演的铫期端肃威重,俨然是一位坐镇一方的开国老臣,一位王爷 。他演的周处(《除三害》),把开氅往肩上一搭,倚里歪斜地就下了场了,完全是一个痞子,一个天桥耍胳臂的“杂不地” 。——这种不从程式而从生活出发塑造人物的方法在花脸里很少见 。
盛戎的身体条件不太好,不像“十全大面”金少山那样的魁梧 。他比较瘦,但是也有他的优越条件:肩宽,腰细扮戏很“受装” 。他扮出来的《盗御马》的窦尔墩,箭衣板平这样的箭衣装当得起北京人爱说的一个字:帅 。裘派装是很讲究的 。盛戎有一件平金白蟒,全用金线,绣的是一条整龙 。这件一条龙的平金绣蟒真是美极了,——当然也得看是什么人穿 。
盛戎的脸比较瘦削,勾出脸来不易好看,但是他能弥补自己的缺陷 。他一般不演曹操,因为曹操的盔头压得低,更显得演员脸小 。盛戎勾脸的特点是干净、细致,每一笔都有起落,有交待 。铫期的眉子是略有深浅的,不是简单两个圆形的黑点子 。包拯两颊揉红,恰到好处,不像有些唱花脸的演员把脸画成了两个大海茄子 。即便是窦尔墩的花三块瓦,也是清清楚楚,一笔是一笔,不让人有“乱七八糟”之感 。他弥补脸形的诀窍是以神带形,首先要表现出人物的品格气质,这样本来是一般化的脸谱就有了不一般的表情 。他演的铫期,透过眼窝还能充分表现出眼神,并且眼神的内涵很丰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