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烟雨,一盏太湖碧螺春

惊蛰刚走春分将至,一场春雨下过,太湖岛上的茶树吐露新芽,又是一年采茶季 。
有朋友住东山岛,家有茶园,每年这般时节,总少不得慷慨馈赠,这么多年喝下来,不觉已是上瘾 。
一场烟雨,一盏太湖碧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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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太湖东西山岛出产碧螺春,清明之前的第一拨茶最为金贵,采摘数万颗芽头才能炒制一斤茶叶,熬人功夫,价格自然也不菲 。
明前茶入口清淡,一两口尝不出茶的滋味,须得呷下半杯,方有一丝幽兰香氛从喉间轻逸,蔓延舌尖 。
二次续杯后的茶汤,兰香消遁,却有果香盈齿,似板栗、似枇杷、似水蜜桃,味若游丝缥缈,脑子里有一丁杂思,这茶就没魂了 。
第三泡,精髓已经抽光,茶汤寡淡聊胜白开水,权当解渴了 。若请茶者无换杯的打算,吃客也该拱拱手告退了 。
我自小好茶,源于幼年的经历 。故乡青山环绕,茶园浸润在山林雾气之间 。每年此季,村里的女人就会放下家里的活计,挎着背篓入山林摘茶 。
祖母是把好手,年年被茶园请去 。那时的我尚未入学,寄养在祖母身边,每日清晨也被早早唤醒,踩着露珠打湿的山径小路,裹在一堆叽叽喳喳话不要停的女人中间,登高踏岭 。
到了茶园我便开始撒野,祖母忙个不歇,无暇管顾 。孩童于山间自然能寻得乐趣,石块泥巴堵住溪流,蓄满水又把“堤坝”推倒,制造一场人为的“洪水”,百玩不厌 。
午饭前,女人们会收拾背篓,用手揉揉腰,相互望望各自的收获,又叽叽喳喳话不要停地一起下山 。
背篓里的鲜叶是送村里的茶厂的,一一过秤记在账上,等到茶季结束再结算 。一篓篓鲜叶倒入地上的竹席,很快会被人收去摊晾,我摸了摸鼓囊囊的口袋,脸红红的 。
祖母望了我一眼,不做声,一直到进了家门,说,“拿出来吧” 。我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团鲜叶,放进祖母递过来的碗里 。
拿茶的鲜叶做菜,是祖母对我幼年肠胃的犒赏 。从村头的小店打来一块豆腐,一勺猪油滑入锅中,豆腐切块下锅几次翻炒,临出锅前洒入鲜叶,用汤汁反复浇淋,叶子更显翠绿,浓浓的茶香溢满灶间 。
现在想来,其实这豆腐的味道好像也没什么不得了,或许就是因为祖母仪式般的烹饪方式,让幼年的我感觉到一种神圣吧 。
鲜叶做菜的名堂,都是祖母挖空心思想出来的 。比如还有一道菜,是用鲜叶裹了蛋液在油锅里煎炸,入口酥脆清香 。
这是乡里老阿婆的诡计 。因为每天一大早要跟她去山里采茶,日复一日没有懒觉睡,对于一个孩童来讲,到底是有些委屈的 。
而唯有吃,才能让我甘心情愿地早起,盼着神明一般的祖母用茶叶点化出人间的美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