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安放的方糖( 二 )


二伯父在鞍钢工作 , 可子女多 , 二大娘又没有工作 , 几张嘴都要吃饭 , 在七十年代 , 日子并不算宽裕 。二大娘平日非常严厉 , 家里的几个孩子都怕她 。这种情绪也感染到我们 , 我们几房的小孩子也都绕着她走 。可我们的第一顿年饭 , 却是在二大娘家吃的 , 也最为丰盛 。
三间红砖草顶正房 , 拾掇得窗明几净 , 纤尘不染 。院子里洒扫得草屑皆无 , 泼着净水 。二大娘住西间 。大炕烧得暖烘烘的 , 铺着浅灰色罩面山羊毛炕毡 。两张矮脚炕桌一字排开 , 上列杯盘肴馔 。猪皮冻、炒焖子凉拼 , 猪头肉、肉肠、蘸果凉拼 , 猪心、猪肝凉拼 , 凉切蒜茸肘子 , 四个酒菜早早摆定 。二大娘和二伯父在外间上灶 , 蛋炒蒜苗、冰酥白肉、木须秋耳……我作了二大娘家的上宾 。
母亲的厨艺在村子里非常有名 , 可冰酥白肉这道菜 , 我却是第一次品尝 。做冰酥白肉较麻烦 。先要把肥肉切成一二公分的小丁 , 再把蛋清加入淀粉搅拌成糊状 。准备二口锅 , 一口锅熬糖浆 , 一口锅热豆油 。熬糖浆用的是冰糖和白糖 , 加入适量的水 , 用小火慢熬 。同时 , 把300克豆油放入另一口锅 , 烧至五六成热 , 标准是用筷子试探 , 周围起白花 。将切好的肥肉丁逐个裹上蛋清 , 放入油锅里炸至金黄 , 用笤沥沥起备用 。这时候 , 糖浆已经熬好 , 颜色变成焦黄 , 用筷子蘸点糖浆 , 遇冷凝固成透明的晶体 。将炸好的肉丁倒入锅中 , 同时将小火转成中火 , 让每一块肉丁均匀地裹上糖浆 , 撒上芝麻 , 就可以出锅盛盘了 。
二大娘夹了块冰酥白肉放在我碗里 。我生性怯懦 , 像只猫眯 , 不敢抬头看 , 只盯着她的手 , 我的碗 。冰酥白肉不仅耐看 , 而且好吃 , 解馋 。入口即化 , 肥而不腻 , 回味绵甜 。大家吃得很香 , 我却恶心得吃不下 , 病恹恹偎在姐姐怀里 。
我的奶奶去逝早 , 爷爷守鳏多年 , 一直和老叔老婶生活 。六十几岁上患了脑血栓 , 生活不能自理 , 开始由各房奉养 。轮到我们家 , 却因母亲大病初愈 , 在姥姥家将息调养;父亲又要到队里劳动 , 又要照顾我们一家弱小 , 根本无法分身侍候爷爷 。而爷爷又是非有人照顾不可的 。没办法 , 父亲求助四叔 , 希望四叔先接爷爷过去 , 待以后母亲身子硬实些 , 再补上我们的亏空 , 可不知为什么 , 四叔来来回回好几趟 , 却是原地打磨磨 , 丝毫没有接爷爷过去的意思 。父亲很生气 , 跟四叔发了火 。兄弟阋于墙 。两房人隔岸观光 , 不能上前 。紧急关头 , 二大娘、二伯父急匆匆赶来 , 劝止了他们并主动接爷爷过去 , 平息了事端 , 解了父亲的燃眉之急 。父亲非常感激二大娘 , 在嫂子面前认了错 , 掉了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