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历碑

沈阳,这座曾经叫“奉天”的“盛京”之城,与我即近且远 。作为家乡的省会城市,从宏观上对它的熟悉度如同腹中的肚脐,伸手可触 。然而,由于僻居,由于裹足,由于清逸,由于散淡,我无法穿越城乡间的阻碍,始终保持着遥望的姿态 。在微观上,它又是陌生的,不异于地理上任何一个空间概念 。
第N次入沈 。穿行在东北重镇车水马龙的繁华闹市,总有一种憋闷的感觉 。大城市的喧嚣、拥堵,在北方这座商贾云集,现代气息充斥,背负光荣与耻辱的中心城市里,不经意间突袭到你的近前 。心齿间不禁浸满了被绑架、被玩虐的味道儿 。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这个五六百万人口的大城市 。因为它本不算很悠久的历史,却深积着太多的血腥,太多的苦难,太多的沉痛,太多的屈辱,太多的异味儿 。相较于它的同辈城市长春,它侥幸逃过了充当伪满国都的厄运,却难逃日人的铁蹄与魔掌 。它陷落了,在异族的攻伐下不止一次的陷落,甚至让后人在重温历史时,记不清它百年前的光荣,单单记住了它所承受的耻辱与苦难,如同一口警钟,悬吊于岁月的桁梁 。在枪弹的攒射下,它最早被敲响,敲响后就再也没有停止轰鸣!
【残历碑】 残历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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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的整数关口,我专程凭吊“九一八事变”纪念馆,想找寻那沉寂的枪声,想唤醒那飘逝的烟火,想重温那横飞的血肉,想触摸那斑驳的弹洞,想感觉血的流速与温度,想喊却喑哑了喉咙,想哭却哭不出来……在北温带夏日午后眩目而灼热的阳光下,我漫步在残历碑下,引颈眺望曾经酝酿阴谋点燃火线的柳条湖,目光之掌,抚摸着那条纵贯南满的哈大铁路 。颤抖的铁轨似喋血者匍匐着尽力前伸的手臂,在暴风雨般的枪声里,雕塑般停在空中,指向这儿,我站立的位置 。
我上下打量着这块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碑碣 。这座始建于1991年6月,建成开放于同年9月18日的纪念碑,高18米,宽30米,进深11米,钢筋混凝土结构,花岗岩石贴面 。用花岗岩筑成的“残历碑”是一本翻开的台历,时间定格于1931年9月18日 。它周身布满斑斑点点的的弹痕,它血肉里镶嵌着怒目圆睁的骷髅,它胸腔里燃烧着熊熊不息的仇恨 。在这个世界上,它绝无仅有!在我的涉猎里,它独此一家!因为,它铭记的是死亡、是苦难、是耻辱,是永不屈服的民族性格!
世界上第一块有史可循的纪念碑诞生于古巴比伦,国王汉谟拉比(约公元前1792一前1750年)颁布的法律汇编《汉谟拉比法典》,是最具代表性的楔形文字法典,也是迄今世界上最早的一部完整保存下来的成文法典 。法典刻在一段高2.25米,上周长1.65米,底部周长1.90米的黑色玄武岩石柱上,故又名“石柱法” 。石柱上端是汉谟拉比王站在太阳和正义之神沙马什面前接受象征王权的权标的浮雕,以象征君权神授;下端是用阿卡德楔形文字刻写的法典铭文,共3500行,282条,现存于巴黎卢浮宫博物馆亚洲展览馆 。它开启了重大事件铭石勒文加以保存的先例,奠定了石质纪念碑在全世界推广的基础,开创了纪念碑雕刻艺术的先河 。它拥有现代纪念碑的全部主要元素,虽然年代久远,却是现代纪念碑的嫡亲 。虽然它省略了纪念碑这样的字样,却绝对堪称人类不朽的人文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