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贵小传( 二 )


乡亲们与我打着招呼,我一一回应 。到了院里,月台上站着拿着笤帚的三贵,他含混不清地向我打了一声招呼,那眼神一如多年以前我从外地上学归来时看到的眼神,直到那时我才理解,那眼神非但没有麻木,似乎流淌着清醒与诚恳 。这个岁数的我,对谁都没了鄙视,人与人的不同不过是灵魂肮脏程度的不同 。似乎出于怜悯,我用左手拍了拍三贵的胳膊,那装在袖筒里的却是一把没肉的骨头 。可我立即觉察出这是对他的不敬,我向他补上一个真诚的微笑,真的是一个真诚的微笑,他也冲我笑笑,他的门牙还是在外面露着,只是只剩下晃晃悠悠的一颗 。他多么像一个圣人——孔子 。
踩着泥泞的土地,随着送葬的队伍将死者送到了坟地,一锹锹无情的湿土盖在了棺木之上,山野里迸发出悲哀的哭声 。他们想起了母亲拉着他们的小手度过的童年——鸡蛋换的冰糕,撒着红糖的米饭,赶会时紧紧地拉着他们那只小手的那只有力的大手……,唯童年记忆犹新,唯童年让他们哭泣,然而一切都将被那一锹锹无情的湿土深深地掩埋 。
临走时,听说三贵过年时只从供销社买一袋冷冻水饺来吃,我问乡亲们:“他不是有低保吗?”他们笑笑:“都在他嫂手里捏着呢 。”我脸上并无表情,麻木给我的只有:人与人的不同在于灵魂肮脏程度的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