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我曾经做过这样一个梦

我是三皮


我曾经做过这样一个梦
和一个陌生的女人到幽暗的山谷
采摘有毒的蘑菇和夜莺的声音
归途邂逅修理拖拉机的老农
在劳动间隙吹奏喇叭庆祝
成片白桦林里狐狸静悄悄的婚礼
有两只橡胶轮子滚向天边
要做月亮的眼睛
山羊流下孤独的泪水
牛皮在山涧变成马鞭
而寂寞的马匹在大理石的基座上沉睡
在生与死的边缘
有七彩的长虹
犹如记忆中的冬天
冻掉的幻想和绚烂的大衣上
斑斓的棉絮


二月三日
于希尔顿


十、　一个人的白桦林

取手

一

四季的最后一个字你不要说出
到冬至，即使没有一片雪降下
没有任何邀约，我也要背起行囊北上
当你呼喊我名字的时候，我早已
启程许久 。请你回到我们的屋子
我把一生的爱与关怀都放在桌面上
我的信物微薄，亲爱的
我向你保证，我只是暂时离开

二

在北方，北方之北的终点
我的国凭空，从无来处而来
我要天蓝地白，我要大雪无垠
我要把我的国安置在开阔的雪野
我要种植一万棵白桦树
每一棵都健康，八面朝阳

三

这样的盛况我无法向你描述
除了我，所有人都限于道听途说
而我是谁？我是你的旅伴
穿行在人世间的懵懂的智障者
习惯性的孤独，令你觉得陌生
亲爱的，我靠着白桦树给你写诗
你知道我爱你
但是原谅我，我不愿意
让你来到我的身边

四

我周身赤裸，飞行在遥远的天空底下
我一个人的白桦林，树叶安宁生动
三十年的雪铺陈，每一片雪
的每一瓣都叫做我的名字
在这里，她们和我、阳光、白桦林相爱
她们不知道远处有海，海上有帆船和异邦
因而她们贞洁，守着我的国终生未嫁

五

到最后，你会以为这一切都只是童话
而我又是如此善于杜撰 。亲爱的
当我回来，春花在大地上四处喧哗
我会以宽大的白袍向你展示
告诉你，我在昨天的雪地邂逅宗教
所有的大喜大悲都已经见识
我属于你，属于任何季节

2002/12/28 21：36初稿

十一、纪念我的母亲

看林人

00、
杨三改
1952年X月X日生于贫寒
2003年08月18日死于富足

01、
你生了闫炜
生了利枝和利秀
这是好事
但你51岁时服毒自尽
肯定错了

虽然
一种坚定的自我生存
与自我了结的想法
已经根置于我的灵魂深处

02、
我承认了
我承认你是姓杨的骨头
宁折不弯
但这是在我一生中
另一个最需要你的时期
你怎么可能因此而成为平凡的英雄呢

你一生以别人的好评为准则
也许，今天
你终于感觉到了累
你想以死作为一种
真实而完全的自我的新生

03、
作为一个中国人
三十二年中
我第一次亲吻了你
在你的嘴唇渐渐僵硬
和冰凉的时候
我知道
什么都无济于事

我知道
我得埋葬你
在故乡风景秀丽的山丘上
我知道
我得继续活下去
甚至不停地超越
我知道
我得用很长的时间
面对你已经不在的现实

04、
我不停地告诉自己
你死了
死了就是不在了
就是永远都不能以有形的方式
出现了

但我还是准备面对你
如果你从那个木柜子里传出扣击的声音
我是不会奇怪的
如果我推开门
看见你在沙发上织着那些该死的毛线衣
看见你在院子里摘豆角
看见你和隔壁的张奶奶聊天
看见你在我的屋子里扫地
我也同样不会奇怪

05、
你无数次地说你亲我们
爱我们
你的三个儿女
和两个外甥女
但我们不能从你选择的这种结局中
感受到这一点
我想任何人都不能

当布丢还躺在你怀中的时候
你就服下了过量的舒乐安定片
当你的女儿和你的儿子
就在离你几米远的房间里时
你偷偷地
毅然吞下了剧毒的磷化物农药
它的毒性与挥发性
使四个小时内可以洗胃的科学
成了屁话

你一个人躺在棺材里
冷冻机使你的身体更加僵硬冰冷
而你心灵的僵硬与冰冷
其实早已发生

06、
古人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而你在这几个月里
把心中的积怨
全都倾吐给了它们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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