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分离读后感摘抄( 七 )


零度何曾存在,就像各种伦理被放进了稍微拉阔一点的时空后,也将不再 。讨论《零度分离》时,除了科幻性之外,它跨越各种伦理的奇心异趣也足以一观 。像是在近代电影、小说中,经常被提及以撒·艾西莫夫(Isaac Asimov)创立的“机器人三法则”原型(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命令;不违背第一或第二法则之下,机器人可以保护自己),《零度分离》也有它通行世界的“反反人类法”,为AI世代的人类杜绝他者的反人类行为 。小说更探讨了生物伦理(当人被植入了虎鲸的类神经生物)、情感伦理(永恆的爱与落空),最迷人处,是它甚至发动了对写作伦理的挑战,在这个当代经常引起笔战的“虚构”与“非虚构”界线裡,伊格言选择了一个他将小说语言化作夹叙夹议时,最好的位置——“一个不是主角的『我』”,第一人称单数我的Adelia Seyfried,她穿梭于两百多年的故事与人物中,以介入的旁观之姿,侧写六段故事、各自主角 。
于是,Adelia Seyfried身为作者,也被不合常理的生命岁数,质疑了她写作的真实伦理;而书外书的作者伊格言,则更加善用一切虚实事物,比如以实对写出虚 。小说中,2039年“地球觉知”的审判日大屠杀,与1978年真实发生的“人民圣殿”琼斯镇大屠杀事件,魔幻叠合 。或是将新闻事件与神话传说相加相乘,让小说之影深沉如寓言与预言,影响小说人物鲸豚生物学家Shepresa的一则Richard Russell驾机自亡新闻,便确实发生在2018年,从强虚构到非虚构,都成为了小说家的工具 。就如同小说中反覆思考的文学、伦理,再扩展到整个文明面貌,此时此刻、彼时彼端,所有的文明,谁说不是雾中风景?那个写出书中书《零度分离》,名为Adelia Seyfried的“我”,与这本《零度分离》的作者伊格言之“我”,他们又处在几度的分离中?
长长的时间刻度(虽然时间也未必真实存在),人类自以为的文明,或许还不及一个最小单位 。每一个跨越的方式,每一步科学的进程,每一个小说家的野心都是纯粹却不单纯的存有,伊格言以科幻抒情、以小说成诗,如同在超越信仰、明白创生无物后,依然许愿,仅管如今“时势钜变,大陆漂移”,不知书中或书外的“我”却开口了:“我曾有,且仅有一个愿望,一个曾遥不可及的梦想——我愿令人类脱离于神意之外,离弃神,且终将于神意之外造史 。我愿我正确无误 。”向虚空发动的愿望,是此去无回的终极浪漫 。
终极处更有,把一生活成余生 。如果说姜峰楠的名著《你一生的预言》是宿命论的终极浪漫 。《零度分离》,便是伊格言版本“你余生的故事” 。爱后、伤后、识后,所有其后,都是余生 。伊格言抒情得无可救药,借Adelia Seyfried之“我”,他告白著:“我唯一确知的是,印象中我从未如同此刻感觉我的人生竟如此短暂一如蜉蝣,又何其漫长一如宇宙洪荒 。”最后的讯息,他留下更正:不是人生,“而是余生” 。不只生后,自生始,就是余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