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下古诗词赏析练习题( 八 )


由此看来,这诗是有寄托的 。但是,诗人为什么有这样的寄托呢?
在中唐前期,韦应物是个洁身自好的诗人,也是个关心民生疾苦的好官 。在仕宦生涯中,他“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寄李儋元锡》),常处于进仕退隐的矛盾 。他为中唐政治弊败而忧虑,为百姓生活贫困而内疚,有志改革而无力,思欲归隐而不能,进退两为难,只好不进不退,任其自然 。庄子说:“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 。泛若不系之舟,虚而遨游者也 。”(《庄子•列御寇》)韦应物对此深有体会,曾明确说自己是“扁舟不系与心同”(《自巩洛舟行入黄河即事寄府县僚友》),表示自己虽怀知者之忧,但自愧无能,因而仕宦如同遨游,悠然无所作为 。其实,《滁州西涧》就是抒发这样的矛盾无奈的处境和心情 。思欲归隐,故独怜幽草;无所作为,恰同水急舟横 。所以诗中表露着恬淡的胸襟和忧伤的情怀 。
说有兴寄,诚然不错,但归结为讥刺“君子在下,小人在上”,也失于死板;说偶然赋景,毫无寄托,则割裂诗、人,流于肤浅,都与诗人本意未洽 。因此,赏奇析疑,以知人为好 。
江南逢李龟年杜甫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
这是杜甫绝句中最有情韵、最富含蕴的一篇 。只二十八字,却包含着丰富的时代生活内容 。如果诗人当年围绕安史之乱的前前后后写一部回忆录,是不妨用它来题卷的 。
李龟年是开元时期“特承顾遇”的著名歌唱家 。杜甫初逢李龟年,是在“开口咏凤凰”的少年时期,正值所谓“开元全盛日” 。当时王公贵族普遍爱好文艺,杜甫即因才华早著而受到岐王李范和秘书监崔涤的延接,得以在他们的府邸欣赏李龟年的歌唱 。而一位杰出的艺术家,既是特定时代的产物,也往往是特定时代的标志和象征 。在杜甫心目中,李龟年正是和鼎盛的开元时代、也和自己充满浪漫情调的青少年时期的生活,紧紧联结在一起的 。几十年之后,他们又在江南重逢 。这时,遭受了八年动乱的唐王朝业已从繁荣昌盛的顶峰跌落下来,陷入重重矛盾之中;杜甫辗转漂泊到潭州,“疏布缠枯骨,奔走苦不暖”,晚境极为凄凉;李龟年也流落江南,“每逢良辰胜景,为人歌数阕,座中闻之,莫不掩泣罢酒”(《明皇杂录》) 。这种会见,自然很容易触发杜甫胸中本就郁积着的无限沧桑之感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诗人虽然是在追忆往昔与李龟年的接触,流露的却是对“开元全盛日”的深情怀念 。这两句下语似乎很轻,含蕴的感情却深沉而凝重 。“岐王宅里”、“崔九堂前”,仿佛信口道出,但在当事者心目中,这两个文艺名流经常雅集之处,无疑是鼎盛的开元时期丰富多彩的精神文化的渊薮,它们的名字就足以勾起对“全盛日”的美好回忆 。当年出入其间,接触李龟年这样的艺术明星,是“寻常”而不难“几度”的,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是不可企及的梦境了 。这里所蕴含的天上人间之隔的感慨,是要结合下两句才能品味出来的 。两句诗在迭唱和咏叹中,流露了对开元全盛日的无限眷恋,好像是要拉长回味的时间似的 。
梦一样的回忆,毕竟改变不了眼前的现实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风景秀丽的江南,在承平时代,原是诗人们所向往的作快意之游的所在 。如今自己真正置身其间,所面对的竟是满眼凋零的“落花时节”和皤然白首的流落艺人 。“落花时节”,象是即景书事,又象是别有寓托,寄兴在有意无意之间 。熟悉时代和杜甫身世的读者会从这四个字上头联想起世运的衰颓、社会的动乱和诗人的衰病漂泊,却又丝毫不觉得诗人在刻意设喻,这种写法显得特别浑成无迹 。加上两句当中“正是”和“又”这两个虚词一转一跌,更在字里行间寓藏着无限感慨 。江南好风景,恰恰成了乱离时世和沉沦身世的有力反衬 。一位老歌唱家与一位老诗人在飘流颠沛中重逢了,落花流水的风光,点缀着两位形容憔悴的老人,成了时代沧桑的一幅典型画图 。它无情地证实“开元全盛日”已经成为历史陈迹,一场翻天复地的大动乱,使杜甫和李龟年这些经历过盛世的人,沦落到了不幸的地步 。感慨无疑是很深的,但诗人写到“落花时节又逢君”,却黯然而收,在无言中包孕着深沉的慨叹,痛定思痛的悲哀 。这样“刚开头却又煞了尾”,连一句也不愿多说,真是显得蕴藉之极 。沈德潜评此诗:“含意未申,有案未断” 。这“未申”之意对于有着类似经历的当事者李龟年,自不难领会;对于后世善于知人论世的读者,也不难把握 。象《长生殿•弹词》中李龟年所唱的:“当时天上清歌,今日沿街鼓板”,“唱不尽兴亡梦幻,弹不尽悲伤感叹,凄凉满眼对江山”等等,尽管反复唱叹,意思并不比杜诗更多,倒很象是剧作家从杜诗中抽绎出来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