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这条公交陪伴学生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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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中小学开学第一天，早晨6时45分和7时，上海唯一的公交学生专车准时从两个起讫站（武进路河南北路、长白路图们路）发车。发车前， 80后司机王栩鸣早早到岗，把车子擦洗得一尘不染，又从家里带来几本儿童英文读物，新学期为专车新增借阅服务。
6路，穿行于杨浦、虹口与静安三区，单程约9公里，经过16所中小学，早高峰有两辆车只搭乘学生及家长。10年来，学生专车安全运载乘客约12万人次，没有一次抛锚，没发生一起交通事故和客伤事故。
在城市管理日益精细化的今天，“送娃上学”牵动着万千家长的神经。安全、舒适、稳当的公交学生专车，上海目前仅此一条线路。学生通勤问题需要更多有针对性的解决方案；上海需要更多有心人总结成功经验、推广有效模式，携手让中小学生的上学路更通畅一些。
“唠叨”
23岁的沈宇婷，从初二到高三，都坐学生专车去学校，对专车设立前后的变化，深有感触。“刚进初中，我也坐过6路，费尽力气才能挤上车，好像钻进了沙丁鱼罐头，拉扶手也不方便。”她那时出门前，父母会反复唠叨“路上注意安全，别坐过站” 。
6路途经上理工附小、打虎山路一小等7所小学和控江、存志、继光、凯慧等9所中学。沿线不少学生早高峰挤上挤下，颇为艰难。2009年9月，家长们等来好消息——每天清晨准时双向各开出一班专车，只为学生及陪护家长服务。沈宇婷从此告别“罐头”，能够舒舒服服地坐公交车去上学。
【上海这条公交陪伴学生十年】线路主管黄海栋，10年前在6路当调度员。他回忆，学生基本人人有座，乘车环境立刻改善。自从专车开通后，沈宇婷很少再听到家人唠叨。“上车能坐，司机开得稳，从来不急刹，态度也亲切，爸妈都很放心。”
与学生专车相伴5年，她听到最多的“唠叨声”，来自驾驶员顾成林。已退休两年的老顾说，专车刚推出时，有人看见车空，就想上车。他会笑着摇摇手，“唠叨”一句：“对不起，只有学生能坐。”
乘客相对固定，顾成林很快记熟了大多数孩子的下车站点。有学生在车里聊天太投入或没睡醒，到站后还坐着，他会赶紧“唠叨”一句：“小朋友，学校到了。”
等候
孙仁祥和顾成林两名老司机，是学生专车首批驾驶员，坚守到2016年和2017年退休。10年前，两人均已累计安全驾驶里程近80万公里，退休时更是突破百万公里，冠绝全公司。“100万来之不易，每年3万公里，至少要从业33年。”巴士一公司13车队的队长张晗器介绍，一旦中途发生责任事故，驾驶员此前累积的安全里程会全部归零。
开学生专车有哪些特别之处？顾成林挠挠头，仔细想了想说：“保持车速平稳，尤其是起步和停站；对小朋友们多提醒、多关心……归根到底，要把学生当成自家小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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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一些家长会跟车护送，没过多久，见司机靠谱，便只送到车站，放心地交给两位师傅。“我告诉家长，小囡上了我的车，就好像进了保险箱。”不善言辞的顾成林突然蹦出一句金句。
“保险箱”里的温暖细节，让沈宇婷至今难忘。她得知学生专车即将10周岁的消息，主动联系车队，想登门道谢。此时，距离她高中毕业，已有4年多。“踏入社会后，很怀念读书时光，和陪伴多年的学生专车。有时我出门稍晚一些，顾师傅会特意在车站多等一会，让我非常感动。”
孩子们的上车站点，顾成林大都熟记在胸，中途停站时如果看不到某个老面孔，他通常会贴心地多等等。短短几秒钟等候，犹如暖暖春风，吹进了许多孩子幼小的心田。
“神器”
黄海栋清晰记得，专车开通之初，只在车头加了一块指示牌，写有“学生班车”（后改为“学生专车”），车内并没增添其他设施。“两名驾驶员后来根据学生特点，提了不少意见。”车队采纳后，统一配备了全套“神器”，沿用到今天。
■10多条红领巾和绿领巾。顾成林坦言，几乎每天都有“马大哈”，上车后才发现忘带，急得直跳脚。车里常备领巾，多次化解燃眉之急。
■若干雨披和雨伞。遇到突降大雨，很受欢迎。“一次性雨披不用还，雨伞一般第二天就还回来了。”救急之余，还能培养诚信。
■一袋S形挂钩。顾成林看着孩子们慢慢长大，有件东西却一直没变——压在肩头的大书包。“我拎过，确实很重，哪怕坐着抱在身上，也不舒服。”车队买来挂钩，供学生自助取放。把书包挂到扶手栏杆上，轻松不少。上述装备，都归类放入一个三层置物袋中，挂在投币箱旁，一上车就能看见。
■一块宣传板。为了提醒少数调皮的学生，车队特地印制了一块醒目的宣传板，贴在与孩子视线齐平的位置。“上下车辆不争抢，乘车文明要做到；身体不向窗外探，上车扶手抓抓牢……”
■若干防撞海绵。不久前，车内新添“神器”——多根立式扶杆外，包裹了一层厚厚的同色系海绵。即便有孩子不小心撞到，也能缓冲卸力，安全防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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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折
5年前，学生专车险些“夭折” 。黄海栋回忆，当时，公交行业正面临相对困难的时期，司机队伍青黄不接，运营车辆逐渐减少，公司确实想过“暂停” 。
“学生专车可能停运”的消息，在网上迅速传开了。“周边很多家长都来终点站打听，纷纷表达同一个诉求——不要停。”车队实地走访沿线学校，广泛听取意见，最终考虑到学生们的实际需求，决定继续运营。“大家都习惯了舒适宽松的环境，突然没了，很难接受。”
“近几年来，私家车的数量越来越多，但公交专用道的利用率也明显提高，早高峰时段到学校门口停车又不方便，所以许多家长早晨宁愿让孩子坐公交，时间和安全都更有保障，学生专车仍是他们的首选。”黄海栋说，每年暑假，大家都想着再多撑一年，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他坦言，学生专车的客流量明显低于同时段其他6路车，而乘客数量与车辆营收、司机收入相关。因此对几名驾驶员个人而言，开专车就意味着，肩头多承担一份责任，还得牺牲小部分个人利益。
“这份责任和担当，车队更没理由放下。”张晗器说，10周岁只是学生专车的一个崭新开始，接下来要继续把这件便民的好事办好。
感恩
顾成林开了8年学生专车，安全接送数万人次，为孩子们全身心付出，也收获许多感动和感恩。
一个男孩从五年级坐到高三，“戴一副眼镜，胖乎乎的，读存志中学，每次都坐驾驶座后面” 。男孩很热心，经常帮司机招呼乘客，维护车内秩序。“有一天，他突然到终点站向我报喜，说考上大学了，还送了一份礼物。”顾成林细看，是一幅手绘线路图，6路沿线所有学校都被清晰标注。道别时，男孩感伤地说：“顾师傅，以后我可能再也不会坐学生专车了。”
另一个男孩，就读于职校。一次，有个家长陪孩子上学途中，丢了一部最新款苹果手机。监控显示，掉落在专车座位上，被男孩顺手牵羊。失主很气愤，想去报警，被顾成林说服。“孩子毕竟还?。?只是一念之差，如果警方介入，影响较大。我建议，先请学校广播提醒，请捡到手机的同学尽快归还。”第二天一早，男孩主动把手机交给顾成林，满怀感激。
还有一些学生，上车前会怯生生地问：“我忘带交通卡了，能上来吗？”老顾总是爽朗一笑，让对方赶快上车，以后再补，有时还会塞给孩子2元回程车费。
如今，孙仁祥和顾成林都已退休，接力棒传到了驾驶员王栩鸣和邓建国手中。他们接过“学生专车”的牌子，也继承了“开车平稳、服务热情”的品质。走过10年，这辆只为学生而开的公交专车，继续稳稳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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