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书房诗词鉴赏 诗词鉴赏( 六 )


意大利批评家塔索在《论诗的艺术》中说:“有志于写作……的每一位诗人 , 应当注意三件事 , 即选择题材 , 使它能够接受诗人努力追求的最完美的形式;赋予题材以这种形式;用最精致、最适宜的装饰 , 把题材打扮起来 。
”认 为这就是诗词创作的技巧问题 , 大约可以概括为两个方面: 一是谋篇 , 也就是诗词的整体设计 。
包括题材、内容、布局、层次等 。
二是修饰 , 也就是诗词的艺术设计 。
包括造句、遣词、选形(哪几个汉字组合更美观)、辨音(哪几个汉字的搭配更动听)、押韵(当然也有不用韵的)、节拍、旋律等 。
说到技巧问题 , 对一句话记得特别清楚 , 那是巴金在80年代初期会见南斯拉夫作家时提到的:“我主张文学的最高技巧是无技巧 , 不要靠外加技巧来吸引人 。
”认为此言极是 , 道出了艺术的辩证法 , 揭示了艺术创作规律和审美规律 , 是对传统创作经验的总结和形象化表述 。
实际上 , 在我国诗词创作乃至整个艺术创作中 , 历来有两种美感追求 , 即“错采镂金”之美和“芙蓉出水”之美 , 并且认为后者是更高的但又难以企及的境界 。
“芙蓉出水”之美追求的是平淡、自然、单纯、质朴 , 也就是“无技巧”之美 , 在整个艺术创作和欣赏中得到普遍运用 。
比如: 李太白论诗:“清水出芙蓉 , 天然去雕饰” 。
(《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 谢榛说:“自然妙者为上 , 精工者次之” 。
(《四溟诗话》) 《乐记·乐论》主张音乐:“大乐必易 , 大礼必简” 。
董其昌论画:“工不如拙” , “以淡胜工” 。
(《画禅室随笔》) 黄庭坚论书:“凡书要拙多于巧” , “守实去华” , “质胜于文” 。
(《山谷老人刀笔》) 李渔论戏曲:“能与浅处见才 , 方是文章高手” 。
(《闲情偶寄》) 姚鼐论文:“文章之境 , 若佳于平淡 , 错词遣语 , 有若自然生成者” 。
(《与王铁夫书》) 凡此种种告诉我们 , 艺术之美在于形式而不即是形式 , 离开形式固然没有美 , 但只有形式也不能成为美 。
这正如法国艺术大师罗丹所说:“真正的艺术是忽视艺术的 。
”王之涣的《登鹳雀楼》 , 没有华丽的词藻 , 没有运用比喻、拟人、象征等任何技巧 , 但我们却从平淡中得到美的享受和深刻启迪 。
因此我们说 , 诗词创作来源于诗友对生活感受的喷发 , 而不是技巧的表演 , 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
宋代大诗人陆游在晚年回顾自己的创作时 , 深有感慨地对自己的儿子说:“我初学诗日 , 但欲工藻绘 。
中年始少悟 , 渐若窥宏大” , “汝果欲学诗 , 工夫在诗外” 。
(《示子谵》) 但是 , “无技巧”并不是不要技巧 , 真情实景也需要高超的艺术技巧来表现 。
所谓“无技巧” , 就是要在诗词创作中 , 技巧的运用要适合于内容 , 要做到不着痕迹地 “化入” , 浑然天成 , 技巧不应该突出自己 , 而是要突出内容 , 与内容融为一体 。
刘禹锡曾这样评价白居易的诗:“郢人斤斲无痕迹 , 仙人衣裳弃刀尺” 。
(《翰林白二十二学士见寄诗一百篇因以答赠》)作诗就要像匠人运斤成风削掉郢人鼻子上的那一点儿白土而不伤鼻子一样自然 。
当然 , 这种“无技巧”的境界 , 没有高深的艺术修养 , 没有高超的观察力和表现力 , 没有锲而不舍的追求 , 没有孜孜不倦的努力是达不到的 。
正如古人所说:“作诗无古今 , 唯造平淡难” 。
(梅尧臣《读邵不疑诗卷》)鲁迅先生曾经针对某些青年人想要得到写作的“秘诀”时说:“如果要说有 , 也不过是和障眼法反一调:有真意 , 去粉饰 , 少做作 , 勿卖弄而已” 。
(《南腔北调集·作文秘诀》)高尔基也曾告诫青年作家说:“你们年轻人 , 总是在追求‘形式’上折磨自己 , ……这是极其无益的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