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朋友成兄弟

多年朋友成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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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的花季,我跑到辽阳城里读师范 。读师范在别人看来没什么好——家有二斗粮不做小孩王 。放着重点高中不念,去读师范,无异于自毁前程 。照二寸相时,相馆里的杂务一个劲儿地替我惋惜 。她说话的腔调,现在回忆起来,我的牙床子都酸 。但事已至此,没有后悔药,也只能硬着头皮儿往前走 。
其实,念师范有一个好处,不仅包分配,还免学费 。但最让我满意的是发助学金,人人有份 。数目虽不大,但只要勒紧腰带,足够囫囵填饱肚子 。因为家里经济拮据,供我读完初中已实属不易,而母亲因病丧失了劳动能力,妹妹还要读书,生活的重担全压在父亲的肩上,已不堪其重 。我的每一项开支,都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
好像孔乙己在咸丰酒店里被揭老底儿时,嗫嚅着反驳道:“君子固穷!”在我看来,穷非荣耀,也非道德底线,是不需要固守的 。只有阶级论者,才把疤一样的穷困,当作神圣的勋章 。穷更多的时候,是自身的无奈,只能默默承受与忍耐 。
俊哥是我的同窗,家离学校不远,属城市的近郊 。开始因为宿舍紧张,他被强制走读 。后来,他打了申请,又托人疏通,好歹算开恩,允许在我们的宿舍里加了一张床 。于是,我们便由同窗变成了同寝 。可好景不长,俊哥的事儿被人捅到校方 。于是,俊哥的床被搬走了 。可因为厮混得熟,在无风无雨的日子,俊哥也赖在我们的宿舍里不走,不是钻这个的被窝,就是挤那个的床铺 。于是,俊哥与我由同窗又发展到同床 。
俊哥的乳名叫“二美子”,很女人!很雌性!也很风骚!“戏说”在男生寝室里如同细菌,很快传染给比我们大的师兄 。大家只要见了俊哥,就都管它叫“老婆子” 。“老婆子”就像公共汽车,谁都可以拿来用 。食堂的伙食寡淡无味,食欲不振的时候,“老婆子”就会从家里掏弄来大酱、黄瓜、茄子和腌渍的咸菜、鸭蛋,刺激我们的味蕾儿 。我把它比作小孩子淘气拈在手中的毛茸茸的草茎儿,专在别人噬睡时往耳朵眼里捅 。只不过草茎儿用来搔痒,咸鸭蛋却能解馋 。
俊哥家里开着缝衣店,扩建店面时,我们踊跃着去帮忙,充当泥瓦匠的小工 。虽然都是些嫩芽子,可气氛融融,并不觉得怎么累 。倒是俊哥家里破费不少,特意备下丰盛的菜肴,犒劳我们这些离家在外的穷学生 。那时我们肚子枯,没底儿!看着鱼肉像见到亲人,用风卷残云毫不夸张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们的胃大得仿佛能盛得下一头牛 。俊哥的娘和姊妹殷勤服侍,着实令我们受宠若惊 。
俊哥手巧,自小耳濡目染算得半个裁缝 。我们的衣服甭管是掉扣子、开线,还是换拉链,统统都被他承包下来 。俊哥天生好脾气,做这些事时,总是笑呵呵的 。后来,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效仿桃园三结义,在俊哥的家里结拜 。论年齿,俊哥行四,我行五 。我此后改口称他为四哥 。我们几乎天天缥在一起,我们无话不谈,甚至,从不与家人提及的初恋,也毫不保留地相互通报,互相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