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的悼亡词 纳兰性德的悼亡词的特点( 三 )


”这两首词分别是为了悼亡其妻子和其爱妾朝云 。
梨花与月在纳兰性德悼亡词中高频率出现并非偶然 。
这些意象都是纳兰性德与卢蕊的生活景观 。
在卢氏生前 , 他与卢氏时常在回廊之上 , 梨花之旁 , 冷月之下 , 煮水泼茶 , 谈心论事 , 因此才有了《蝶恋花(谁念西风独自凉)》中的“被酒莫惊春睡重 , 赌书消得泼茶香 。
当时只道是寻常 。
”这是一个纵向与横向相交错的情境 , 不仅记录着过去今朝 , 也预见了悲寥的未来;不仅是思绪的聚焦 , 也是情感的辐射 。
在这个情境中 , 主人公是容若和卢蕊 , 主题永远是爱和难以成全誓约 。
在卢氏死后 , 这些情境便时常出现在他的词作中 , 使词情景交融 , 达到了“情即是景 , 景即是情”的境界 。
不仅如此 , 梨花与月 , 都有着冰肌般的色泽 , 蕴含着淡淡的哀愁意味 , 用于词中 , 虽不及直呼生死、直呼惆怅来的淋漓尽致、直抒胸臆 , 却更有一番自然而纯净的滋味在心头 。
在卢氏死后半个月时 , 纳兰性德写的第一首悼亡词《青衫湿遍·悼亡》中就出现了梨花 。
上阙“青衫湿遍 , 凭伊慰我 , 忍便相忘 。
半月前头扶病 , 剪刀声、犹在银釭 。
忆生来、小胆怯空房 。
到而今、独伴梨花影 , 冷冥冥、尽意凄凉 。
愿指魂兮识路 , 教寻梦也回廊 。
”可见在卢氏生前 , 容若常与其漫步回廊中 , 相伴梨花影 , 因此在卢氏故后 , 容若才会发出“独伴梨花影”的悲悼和“愿指魂兮识路 , 教寻梦也回廊”的真情叹惋 。
至于月 , 因“衔恨愿为天上月 , 年年犹得向郎圆(《沁园春(丁巳重阳前三日)》)” , 纳兰性德往往见月如人 , 情在月中 。
一句“辛苦最怜天上月(《蝶恋花》)” , 便将生离死别的无可奈何展现的淋漓尽致了 。
蝶恋花
辛苦最怜天上月 , 一夕如环 , 夕夕都成玦 。
若似月轮终皎洁 , 不辞冰雪为卿热 。
无那尘缘容易绝 , 燕子依然 , 软踏帘钩说 。
唱罢秋坟愁未歇 , 春丛认取双栖蝶 。
这是一种纯白干净的悼念 , 除去了累赘的悲伤和拖沓的抒情 , 只留得一汪冰月般的情意 。
月是冷的 , 心却是热的 , 这样的一冷一热交融 , 便使翻腾的悲情退去了骇浪 , 也褪去了世俗的纷扰 , 平添了清潭般的深沉与宁静 , 趋向自然 。
这种悼亡词的清丽既与其所运用的意向有关 , 也是他对亡妻情深至极的体现 。
因为情深至极 , 反而不会刻意追求悲伤 , 只是让心中之情自然流淌 , 便足以感天动地 。
《诗经·邶风·绿衣》中的男子抚衣追忆妻子的贤良 , 悲中内外还是悲 。
又比如梅尧臣的《悼亡妻》:“结发为夫妇 , 于今十七年 。
相看犹不足 , 何况是长捐!我鬓已多白 , 此身宁久全 。
终当与同穴 , 未死泪涟涟 。
”悲伤惆怅又岂是一个“愁”字了得 。
这两首悼亡作都是真情的流露 。
而纳兰性德的悼亡词的悲 , 更像是慰藉和寒暄 。
《青衫湿遍悼亡》
青衫湿遍 , 凭伊慰我 , 忍便相忘 。
半月前头扶病 , 剪刀声、犹在银釭 。
忆生来、小胆怯空房 。
到而今、独伴梨花影 , 冷冥冥、尽意凄凉 。
愿指魂兮识路 , 教寻梦也回廊 。
咫尺玉钩斜路 , 一般消受 , 蔓草残阳 。
判把长眠滴醒 , 和清泪、搅入椒浆 。
怕幽泉还为我神伤 。
道书生薄命宜将息 , 再休耽、怨粉愁香 。
料得重圆密誓 , 难禁寸裂柔肠 。
人死心灭 , 活在世上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
在这样悲痛欲绝的时候 , 纳兰想的不是自己的孤寂悲寥 , 也不像古人 , 兀自悲切少了一个照顾自己生活起居的人 。
他想到的是已经撒手人寰、不知世间事的亡妻 , 怕亡妻在九泉下 , “还为我神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