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杨宪益译本哪一章回翻译的好( 六 )


我并非一个厚古薄今之人,但在多年以来的现代性反思语境中,我确实不再相信“五四”以来所流行的“历史的文学进化论”了 。新未必优于旧,历史并非直线前行,一个时代的文学成就主要依靠那个时代的文学实绩来证明,这与先后无关、与新旧无关,也与文体无关 。我们不能因长期以来对旧体诗词的文体歧视而自我遮蔽了文学史考察的整体视野,而应该正视历史,对那些确实应该被历史所铭记的作家作品,无论新旧,同样秉笔直书,这才是当今学者亟需坚持的学术立场 。所以,当我以同样客观的视野来考察改革年代文学创作的时候,同样不分文体新旧 。我必须承认,改革30年的新文学成就肯定在旧体文学的成就之上,这主要是因为这个30年的小说创作取得了重大成绩,其成就甚至是现代小说30年所不可小觑的,其实完全可以和现代小说30年相媲美 。笔者多年来一直从事当代小说研究,举出各种理由来证明这一观点并非难事,此处就从简不赘了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拿改革30年的旧体诗词与新诗相比较,其结果又当如何?这方面我显然不能苟同少数旧体诗词研究者的看法,他们彻底否定新时期30年的新诗成绩,甚至彻底否定“五四”以来整个中国新诗的成就,认为只有旧体诗词才是中国诗歌的正宗嫡传,只有旧体诗词才能代表中国现当代诗歌的成就,这无疑有些言过其实了 。正所谓矫枉过正是我们长期以来难以摆脱的思维模式,五四时期陈独秀和胡适在打倒旧文学、树立新文学时是如此,如今刘梦芙和徐晋如在否定新诗、重振旧体诗词上也是如此 。事实上,百年来中国诗坛的新旧之争一直未曾断绝,二元对立、矫枉过正、你死我活的思维和立场牢牢地控制着中国诗人和学人的判断和行动 。虽然我很能理解刘、徐重振“国诗”雄风的良好愿景,但文学史的理性却告诉我不能轻言轻信 。在我看来,改革30年的诗坛,新诗与旧体诗词不相伯仲,各擅胜场,也各有流弊 。但无论是与革命年代30年的旧体诗词相比,还是与改革年代30年的小说相比,其总体成就都不是很高 。这是一个让不少旧体诗词作者和学者都感到尴尬甚至是难以接受的事实,但事实很可能就是如此!新诗界30年出现了北岛、顾城、海子、舒婷、翟永明的诗,虽然不如小说界中那么骄人,我想也可以过得去了,他们的存在多少可以抵消一点所谓“口水诗”、“梨花体”、“羊羔体”等等给读者所带来的不快 。旧体诗坛呢,老实说,近30年来出现的名家也不多,许多诗坛耆老虽然有幸渡过劫难活到了改革开放年代,但此时在创作上已是有心乏力,更多地是凭着惯性在写作,所谓暮年诗赋动江关者并不多见 。这些诗坛耆旧的创作高峰期一般都在抗战时期或者革命年代,只有启功、杨宪益、荒芜等少数人的暮年诗作达到了新的境界 。至于中青年诗词作者,虽然人数庞大,但像老辈那样卓然成家者寥寥无几 。笔者曾读过岭南何永沂的《点灯集》,作者继承了聂绀弩、李汝伦等当代旧体诗词大家忧时伤怀、不拘一格的传统,堪称优秀作手 。而不少中青年名家诗词,慕其名而购其书,及读之则大感失望,这让我不敢也不愿太乐观 。

【红楼梦中杨宪益译本哪一章回翻译的好】

在我有限的阅读视野内,近30年来的旧体诗坛主要存在着三种弊端或病象,它们严重地制约着当代旧体诗词的发展进程 。其一是“老干体”盛行 。这已经是老生常谈了 。追溯起来,“老干体”的前身是革命年代的“新台阁体”,新中国成立后以郭沫若为代表的一群文艺界领导或者开国将帅,他们经常诗词唱和,展现了革命年代的太平风度和盛世景象 。这种诗体在艺术上追求以文为诗、以赋为词,重铺排和渲染,格调华美丰瞻,但难掩骨子里的疏阔苍白 。进入新时期以后,随着时代的更迭,一大批离退休老同志在含饴弄孙的晚年寄情于传统诗书画,“新台阁体”遂蜕变成“老干体”,由于作者的传统文化学养和古典诗词素养与前辈相比皆有不及,甚至等而下之,故“老干体”的盛行给当代旧体诗坛的声名带来了莫大的伤害 。其二是“新古董”泛滥 。翻阅《中华诗词》等各种旧体诗词杂志,以及市面上层出不穷的旧体诗词集子,我们不难得到“新古董”泛滥成灾的恶俗印象 。许多旧体诗词作者在严守古人所定格律的基础上乐此不疲地制造着种种“新古董”作品,他们在写作中完全心(内容)为形(形式)役,根本达不到古人所谓“得意忘形”、“得意忘言”的高妙境界 。我并不反对今人做旧诗严守古人格律,如平水韵之类,但我反对泥古不化,在所谓拗救问题上斤斤计较,比如挑剔毛泽东诗词里出格破律的瑕疵,如果做诗做到了以律害意的地步,那就该是诗的末路了 。今人做旧体诗词,在格律问题上必须要开明,要探索古今融合的新律路径,这是摆在当代旧体诗词作家和学者面前的一道难题 。我们不要新古董,因为新古董其实就是假古董,属于文物赝品和仿制品,不可能有真正的生命力 。新古董的泛滥虽然在数量上庞大,但从质量上来讲,并无益于当代旧体诗词的复兴 。其三是消费化严重 。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文学日益消费化,旧体诗词同样未能幸免 。各种出于种种商业利益驱动的诗词大赛名目繁多,而不计其数的参赛作品更是充斥着大量的应景应制之作,商业市井气息弥漫,难觅真的诗和真的人 。在当前这个新诗日益失去民众的年代里,旧体诗词可悲地充当了替代品,沦为了文学商业化的符号 。这不能不促使有良知的旧体诗词作家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