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首七言律诗( 三 )


这诗有个打眼的毛病 , 中间两联把四个地名齐头并列 , 军训时集合整队似的;耳朵灵光的人当听得见那四个地名报数时喊的“一、二、三、四”——这种摆法便太呆木了 。
骆宾王爱用数目字作对 , 给讥讽为“算博士”;毛也可当“地理教师” , 因为他写得来像“方舆图” 。
古人对诗里用地名有许多讨论 , 譬如地名可不可以虚用 , 因为好些诗用起地名来跟实际的地理完全违背 , 不能拿方舆图来查对的;似乎明清人学唐诗的时候 , 有一派专爱把易于入诗的漂亮地名嵌得满版 , 作为诗诀 , 不过我没有详细考察 , 不知道他们是否用“我注六经”的态度在诗里注山经水经 。
前人讲究地名中的一条 , 便是要求把地名用得使人不觉堆垛 。
毛四句四地 , 加上“岷山” , 一首诗里逛了五处山川 。
李白《峨眉山月歌》四句便用了五个地名 , 可是参差错落 , 叫人注意不到他在念旅游册子 , 所以古来很受赞赏 。
这首诗小孩子都会背 , 我们仍然引出来 , 跟毛做个对照:“峨眉山月半轮秋 , 影入平羌江水流 。
夜发清溪向三峡 , 思君不见下渝州 。
”李白聪明地把几个地名嵌镶在某些关系中;“峨眉山”上的月 , 影子会落入江中 , 所以“平羌”勾连上了;他乘舟从“清溪”出发 , 去的地点是“三峡” , 两者又亲近得不勉强;“三峡”峰高天窄 , 月亮看不见 , 他不免思念 , 便在这思念里顺流跑向“渝州 。
”他顺路而下 , 有事理、情理的关系网络其中 , 每个地名露面都有必然性 , 不像“半路杀出的”的程咬金那样显得突兀 。
地名并非路遇的、陌生不相熟的路人 , 而你呼我应、左牵右引 , 好像一伙儿朋友出门小游似的 。
这便破除了刻板 。
画家画多个人时 , 也让他们互相交谈、互相协作 , 处在某个情景中;这画才灵动自然 , 不像阅兵式的机械排列;这个道理跟诗歌写作是相通的 。
把毛跟李白相照 , 我们便不免觉得毛的写法堆垛得太齐整了 。
毛写《长征》时 , 完全没有留意古人这方面的经验 , 他只向仓库里堆码箱子 , 而不曾试图向客厅里布置家具 。
他那四个地名像是按行军顺序讲下来的 , 可是文字里没有指明这个关系 , 也没有像李白那样 , 把这个关系来处理、影响地名 。
李白诗里地名间的关系有好几种 , 较为复杂 。
我们找得到与毛几乎如出一辙的地名关系 , 出在杜甫那里 。
杜甫名作《闻官军官收得河南河北》结句说:“即从巴峡穿巫峡 , 便下襄阳向洛阳 。
”同样的四个地名 , 同样的顺路程次序 , 而且更密集 , 只挤在两句中 。
看来 , 杜甫给自己提的要求特别苛刻 , 他不但要松动本来会有的僵硬 , 而且偏要用最僵硬的排列来创造流动、迅捷的效果 , 好恰合他胜利的畅快、回乡的迫切心情 。
他的办法简单之极 , 便是拿“从、穿、下、向”几个字眼指出顺承关系 。
他故意选用同带“峡、阳”字的地名 , 把刻板的那一面愈发加强些;只要有能力使刻板的东西流动起来 , 那么 , 愈刻板便愈把流动衬托得突出 , 刻板的能量掉个头全加到流动上面来了 。
好比打仗 , 只要能赢 , 对手愈强大 , 你的斩获便愈丰厚 , 对手所有的粮草、枪械 , 全给你虏掠过来 。
毛诗四个地名完全平行 , 句与句、地与地之间不相闻问 , 也造成一个后果:诗意不曾推进、转换 , 只在原地兜圈子 , 好像走夜路的碰见了鬼打墙 。
类似的印象 , 读毛的其它作品时 , 都不同程度地遇得到 , 它使人觉得毛的写作过于平面化 , 缺少纵深感 。
单讲《长征...
七律长征这首诗的具体分析
万里长征是人类历史上空前的伟大壮举 , 《七律.长征》是诗歌创作史上不朽的杰作 。
56个字 , 负载着长征路上的千种艰难险阻 , 饱含这中国共产党的万般豪情壮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