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一个穷途之哭的殉道者 却是自由潇洒的真风流 人生最后的倔强就是翻个白眼( 三 )


然而,具有思想热力的人是不需要与很多人拥挤在一块的,一位有思想头脑的同伴,足够了 。平庸的灵魂千篇一律,有趣的思想万里挑一,为此,不苟合世俗礼法,不迁就社会舆论,无论做事,还是交友,凭着诚挚和勇气,让生命恣意潇洒 。率真、尽性,这也是阮籍 。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阮籍哭得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都让后人景仰,甚至膜拜 。母亲去世的时候,阮籍正和友人下棋,友人请求中止,阮籍不慌不忙,坚持要下完以决胜负 。棋,终于下完了,阮籍痛快地饮酒二斗 。报信的人也等了好久,就在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阮籍没心没肺的时候,他“哇”的一声,旁若无人地号哭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的痛哭无度,随后吐血数升昏厥过去,几乎丧命 。
守丧期间,阮籍喝酒、吃肉、弹琴,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他放荡不羁的青年岁月,那时,母亲尚在,岁月安稳 。阮籍这纯粹的一哭,为他挚爱一生的母亲,也为他和母亲一起相守的岁月 。所有的规章制度,所有的丧葬礼法都只是做给世人看的形式,爱至深处,这些形式如同儿戏,他比同时代的任何人都蔑视礼法,却比任何人都爱得热烈,爱得深沉,爱得铭心刻骨 。
和其他具有诗人气质的才子一样,阮籍也爱慕有才色的女子,像对有才色的兵家女之死痛哭一样,他对所有其他女子都有着单纯的爱慕,那一种爱慕源自于对生命本初的悸动,对人生速逝的悲悯,对岁月深处无可奈何的感慨 。他醉卧于酒肆沽酒的美颜少妇身旁而不惧怕他人误解;他专程为回娘家的嫂子送行而不管族人非议 。于他而言,这些女子是美好生命的代表 。而他,甘心拜倒在美的面前,无所顾忌 。
他对母亲的孝顺,对女性的崇敬,已经幻化为一种对人事的纯情,这纯情也外化为他对人生,对自然的细腻体悟和感伤,以及他对人间真情的真挚,诚恳的追求与向往 。阮籍的最后一哭,是为了他最好的知己,也是为那个走在人生荆棘路上倔强地不曾回头的自己 。

公元262年夏天,一个风度翩翩的人披枷带锁,被兵士从大狱一路押解到刑场 。这一天,洛阳东市的刑场异常热闹,只见这个人神情缥缈,如孤松独立,又如玉山巍峨,竟然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毫无惧色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阮籍的好友,被钟会构陷,以“不孝”罪名入狱的嵇康 。
乱世,没有什么冤不冤的是非之论,只有当权者的个人意志,孤傲了一辈子的嵇康不仅没有屈从于任何政治集团,还以刚烈的姿态应对已经夺取统治意志的司马氏政权 。阮籍自然是伤心欲绝 。你倒是潇洒地走了,可我以后再找谁喝酒去?还会有谁陪我疯、陪我在丧礼上耍泼?你走了,我还能向谁倾诉抑郁、哀伤和寂寞?阮籍常常驾车出行,他没有一定的目的和方向,任凭车马颠簸,等走到一条穷途之路上无路可通的时候,他就放声恸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