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无处不在。怎么写?( 三 )


阿尔巴特大街上出售有一组俄罗斯作家的“套娃”,最大的一个就是普希金,接下来依次是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屠格涅夫等 。套娃在俄罗斯有生殖崇拜的意味 。这组套娃的寓意再明显不过:普希金孕育了后来者,孕育了俄罗斯文学 。正如俄罗斯评论家所言:普希金对于俄罗斯来说就是一切,一切――不是多少,而是全部 。
事实上,这位被高尔基称为“一切开端的开端”的诗人,早已成为俄罗斯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他的作品和思想,他通过作品创造出的典雅、纯粹的语言,伴随着俄罗斯人成长、生活,直到死亡,他的名字早已融入了俄罗斯人的血液和灵魂 。每年2月10日,诗人逝世的时刻,尽管寒风凛冽,大雪纷飞,从莫斯科的阿尔巴特大街,到圣彼得堡涅瓦河畔诗人故居前,都有不尽的人流前去瞻仰 。儿童们抱着纪念册向路人赠送,接受赠送的人则脱帽致哀,伴随弥漫在空中的悲乐,神情肃穆地朗诵着诗人的作品 。160年前是这样,今天依然如此 。
在俄罗斯行走的那些天,在一座座普希金塑像前,我久久徘徊,浮想联翩 。无论是莫斯科还是圣彼得堡,我所看到的诗人雕像都是忧郁的,一如他的诗歌:“看你们这样欢乐无忧,我只有含着眼泪微笑??但是,我的朋友啊,我不想离开人世,我愿意活着,思考和经受苦难 。”即使像《致大海》那样激情洋溢的诗篇也有着一股深沉的忧郁,俄罗斯民族特有的忧郁 。别林斯基说:“哀歌式的忧郁,更切近普希金的缪斯 。”普希金的诗总会拨响心弦上最敏感、最忧郁的那一根,但普希金的忧郁绝不是甜蜜的哀愁、无病呻吟的悲伤 。曾两度被流放的诗人,有着太多被排挤、被侮辱、被诽谤、被伤害的经历,他在多灾多难的命运面前直面死亡的挑战,那样的姿态似乎正是俄罗斯这个民族的精神标本 。当代俄罗斯作家别尔嘉耶夫说:“普希金最惊人的特点,是他的全才和对人类的同情心 。人们纪念他、热爱他,那是因为不管时间过了多久,人们总能从他那里找到起点,认定归宿,不管世界怎样变化旋转,他总能让人心灵平静 。”
也许是巧合,诗人在离开人世前一年曾写下一首诗叫《经念碑》,说他为自己“建立了一座非人工的纪念碑” 。诗人充满智慧和激情地写道:“不,整个的我不会死亡,我的灵魂将在圣洁的诗歌中,逃离腐朽和死亡,比我的灰烬活得更长久,我会得到光荣 。即便在这月光的世界上,到那时只流传一个诗人,我的名声将传遍整个俄罗斯 。它现存的各种语言,都会讲述我的名字,无论是斯拉夫的子孙,是芬兰人,是通古斯人,还是卡尔羌克人??”100多年过去了,诗人的预言已被证实,他不仅成为俄罗斯各民族的首爱,他的诗篇还被全世界热爱文学和自由的人代代传诵 。尽管他说不需要人工建造的纪念碑,但100多年来俄罗斯各地为他建起了形态各异的纪念碑 。已经成为俄罗斯民族精神象征的诗人的生命和灵魂,将伴随着那一座座传世的雕像,无处不在,永恒永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