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这样写司马光

我为什么这样写司马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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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志为司马光作传的最大動力来自时代——我们身处忧思与改革的年代 。我们应当相对理性地于“实事”中 , “求是”地认识司马光和他的时代 。
司马光所处的时代 , 矛盾重重 , 改革声浪高涨 。如何化解矛盾 , 让本朝长治久安 , 走出“朝代更替” , 是那个时代的精英念兹在兹、不敢稍有遗忘的大关怀 。我固执地相信 , 就在那个时代 , 曾经存在着一种可以把这个王朝带出“朝代更替”宿命的力量 , 这些力量包括:尊重制度与传统的皇帝 , 有担当的知识分子官僚群 , 包容异见、接纳批评的政治风气与政治制度 。
1043年至1044年 , 在仁宗大力推动下 , 范仲淹、富弼主导了一系列以制度建设为核心的改革 , 史称“庆历新政” 。这是一次最为“对症下药”的改革 , 它触动的是上层的利益 。按照通常说法 , “庆历新政”以改革派被赶出朝廷而宣告失败 。但是 , 细读历史 , 你会发现 , “庆历新政”的结局绝不是我们理解的那种“失败”——十多年之后 , 改革派重返朝廷 , 多项改革措施重新推开 , 只不过姿态更低 , 步伐更为稳健、更加有力 。改革需要决心和勇气 , 也需要对现存状态的尊重 , 更需要长途跋涉、长期战斗的耐力 。司马光是“这一派”的改革者——如果我们不把“改革”跟“王安石变法”划等号 , 只用“改革”的原意“把事物中旧的不合理的部分改成新的、能适应客观情况的” , 那么 , 司马光完全可以称为“改革者” 。
在我看来 , 仁宗朝也许取得了帝制时代儒家政治所能取得的最好成绩 。“吏治若媮惰 , 而任事蔑残刻之人;刑法似纵弛 , 而决狱多平允之士 。国未尝无弊悻 , 而不足以累治世之体;朝未尝无小人 , 而不足以胜善类之气”——一种并不纯净整齐的中庸的美好 , 背后是复杂的人性与更加复杂的利益缠斗 。司马光和他曾经的朋友、后来的对手王安石都是仁宗朝宽容政治的产儿 。只可惜 , 这种宽容经这两个人的手走向了终结 。宽容的政治培养出不宽容的政治家 , 最终埋葬了宽容 。
皇帝制度是我们认识那个时代的最大前提 。古代至少有两种皇帝:第一 , 是作为国家和朝廷象征的抽象的皇帝;第二 , 是宝座上那个具体的人 。在整个帝制国家 , 抽象的象征性的皇帝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 , 因而是政治斗争中唯一可称“公正无私”的最高仲裁人 。当然 , 宝座上那个具体的人能否承担这种责任是另外一回事 。儒家信奉的是君子政治、贤人治国 。谁有资格判定人物贤愚 , 区别君子小人?说到底 , 只有皇帝 。宰相大臣的判定资格是不完全的 。一个不避群议、以选优汰劣为己任的宰相 , 最有可能受到的攻击就是“结党营私” 。唯一可以为他辩白的人只有皇帝 , 只是这皇帝最忌讳的恰恰是朋党政治 。“庆历新政”的搁浅 , 范仲淹、富弼的下台皆植因于此 。宰相大臣不结党 , 政见可以不同 , 却能共商国是 , 皇帝保持中立 , 君臣间保有起码的信任 , 国家才有出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