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建筑师王澍|建筑师王澍:像写诗一样造房子( 四 )


《新周刊》:杭州最早是一个湖的城市,后来变成江的城市,现在又成了海的城市 。你怎么看杭州的变化?
王澍:我记得有一天,杭州党校请我去做讲座,车子把我向城的西边拉去,拉到如此之远,我说这还是杭州吗?建筑连绵不绝,远远超出了我对杭州的认识,已经出发一个多小时了才到那个地方,还没出杭州城 。这个城市已经完全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城市了,但是这件事对我也没有影响,因为我基本上只生活在西湖边一个很小的区域 。
中国建筑师王澍|建筑师王澍:像写诗一样造房子

2018年3月,杭州,胡雪岩故居,重檐八角的晴雨亭 。此名源自苏轼名句”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图/李伟
《新周刊》:你怎么看各个城市都在争建第一高楼?
王澍:我对它没兴趣 。我希望我的这种感觉能够像一种传染病,多传染一些人,大家都对这事没兴趣,那事情可能就会有变化了 。
《新周刊》:你怎么处理你的建筑跟这种大干快上气氛之间的关系?
王澍:在今天这个时代,为什么“园林”这个概念仍然有价值?因为它基本上就是在现实里挖了一个洞,你就生活在这个洞里 。今天看苏州老城,大家会想象它多么美好,实际上当年文人在城里修一个园子躲在里面,是因为这个城俗气到让他无比厌恶 。我在园子里修了曾经去过的山里的某一个地方,觉得特别好,整天只看着它,它就是我的美人 。
这是一个很决绝的选择和态度,也是一个很现实的选择和态度 。我今天做建筑基本上也是类似的心情,任何一个地方,我也要看有没有可能被我抠一个洞出来 。现在整个世界乱糟糟的,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求得一点心灵的平静,我希望平静地活着 。
《新周刊》:西湖周围现在也够景观化的 。
王澍:对啊,所以我们到很晚的时候才会去湖边转转,或者恰巧没什么人的时候 。
《新周刊》:你怎么看杭州现在强调的南宋概念?你做过御街,跟这一城市定位有关 。
王澍:这个不管怎么样,算是一种追求吧 。今天的人说的话和做的事,你不能那么相信他能直接产生美好的关系 。但不管怎么样,宋确实是一个审美上的高标,大家去讨论这件事多少会受益 。但实际上大家真正能从宋学到点什么我也很怀疑,也许茶器现在有进步?我看小碗什么的比以前做的确实好一点了 。
“我就在那个接近真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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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周刊》:你曾说觉得自己是17世纪的人,400多岁,是明代吧?
王澍:明末 。我对中国传统的感受和讨论,大概能达到那个年代的意识 。其实明末是中国很特殊的年代,那也是一次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17世纪的明朝人,造了大量宋代的假画,我们现在看到的所谓宋画,十张里头有九张都是明朝人伪造的 。它也是那个意识,但跟宋朝人那种平淡天真的意识是有差距的,它是学习,是一个仿本 。我现在觉得我大概有仿本的水准 。明末乱复制的状态其实是很不守规矩的,中国传统不允许这样做,但又是一个相对自由开放的状态,是可以和今天产生直接关系的状态 。再往前的传统,现在的中国人基本上很难体会了 。
《新周刊》:看来假也有假的用处 。
王澍:我不说我是真的,我就说我是在那个接近真的边缘 。我对自己的判断,就是我努力向真的方向去探求了,也基本上到了接近于真的边缘 。我觉得我走在了真的旁边,这就是很幸福的状态了 。
中国建筑师王澍|建筑师王澍:像写诗一样造房子

富阳富春馆,有名公望美术馆
《新周刊》:水的流速决定了江南生活节奏不会太快 。你造房子有没有什么办法降低其中的速度?
王澍:园林其实就是在做这个事 。盈尺之地,怎么让你产生更大更远的感觉,就是通过对路径、对视线进行控制 。百思特网它让你在一个小的地方反复地游,但是不觉得疲倦,我设计的建筑大部分都有这个特征 。很多人觉得像迷宫一样,甚至有的建筑进去之后他们都找不到出路 。我希望他们能稍微平静一点、慢一点,象山校园每一个建筑都有相当大一块空间是完全开放的,就像这个14号楼的院子,经常有我不认识的人坐在我喜欢的这个长椅上,很长时间 。我把凳子设计得那么长,就是希望多一些人可以坐下来,当然躺也是其中的一个选择 。
本文首发于《新周刊》5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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