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翰笙的诗词 写兄弟决裂的诗句( 四 )


团泊洼离北京较近,郭小川被押解来时过北京不许回家,但不能拦阻在《光明日报》工作的郭夫人杜惠来干校探亲 。某日一早,作协《文艺报》的杨志一突来找我,说杜惠下午到,咱们赶紧帮郭小川“起圈”--郭的生活自理能力较差,屋里酒瓶子、罐头盒、破报纸、破鞋、旧衣服等脏乱不堪,杨志一性诙谐,竟以“猪圈”名之,搞卫生称“起圈” 。大家齐动手,破烂扔出一大堆,倒也还窗明桌净 。
不过,知夫莫若妻,杜惠见此一笑,心知肚明是朋友帮忙 。
由于邓小平同志复出主持工作,1975年春天后,眼见形势日益好转,这股春风也吹到了团泊洼 。夏初,被专案组尚未结论的华君武、赵寻(剧协负责人)等以及被打成“五·一六”的年轻人,都被允许回京探亲;被关押狱中多年的阳翰笙也被释放回家 。华君武回北京大概是两周假期,假没满他就回来 。问其因,曰:房子只剩两间,3 个儿子都长大了,家里没我的地方睡,单人床加块木板与老婆挤着太热,远不如干校宽绰舒服 。
回京探亲休假没有郭小川的份儿 。但他毫不颓丧,反而意气风发,因为他从形势的变化中看到希望的曙光 。国家形势好转,个人安危又何足挂齿!他不是沉默不语内向的人,而是动于衷必形于外 。有一天在食堂大庭广众下,他问华君武:“君武,你说咱们是不是走资派?”这话带有极强的否定“文革”的挑衅性,众人皆一怔,华君武也不敢接言扭头走开,而郭小川神态自若毫无惧色 。
暑假中,不少孩子随父母来到团泊洼 。干校紧邻独流减河大堤,夏日的大河中碧波荡漾,河底平缓,是极佳的天然游泳场 。每日午后,河中游泳男女老幼不少,郭小川则是其中的佼佼者 。大河在干校大门外,不许出干校的禁令似乎对他也无约束力了 。
晚上,大人在院中乘凉聊天,孩子们聚在一起玩 。郭小川爱孩子,他周围总有一批孩子围住他,让他讲故事 。
他虽身在干校,但信息联络还很灵通 。某晚他从一连过来找我们,在座的有马少波、赵寻、钟灵和我 。他非常激动地说:听说毛主席对电影《创业》最近有个批示,中央要调整文艺方针政策,形势会有变化 。刚从北京来的马少波含蓄地点头表示所说属实 。他在此期间精神状态极好,又复现出诗人的战斗情怀 。他此时创作的诗作名篇《团泊洼的秋天》,十分真切地传达出他昂然不屈的革命战士情操 。
这首诗的诗句真实具体地抒发了诗人和团泊洼干校中几百名身受“四人帮”歧视打击被打入另册、而又不甘蛰居屈服的文艺战士的心声 。
l975年7 、8 、9 三个月,“四人帮”认为是“政治谣言满天飞”、“右倾复辟回潮”,被迫害的人们却看到了国家的变化和希望 。郭小川的振奋和以诗抒怀就不难理解了 。
还不仅仅如此 。漫画家钟灵的《团泊洼的日子--忆小川》一文详述了1975年夏秋,他在团泊洼干校中与郭小川的一段特殊的而且经过宋副政委“特别批准”的来往:他们经常在一起喝酒、下棋、打桥牌,在夜深人静“酒酣耳热时,也就无话不谈,一反那些戒律,不但谈文艺,必然涉及政治,小声地斥骂江青一伙,更可以当下酒菜,非常痛快!”
钟灵还回忆说:这年8 月间,郭小川竟有十几天不找他来喝酒,足不出屋,不知在忙些什么 。一天郭神情紧张地来找钟,从怀里拿出一叠稿纸,长达万余字,是准备上书中央的整顿文艺工作和文艺界的意见书 。其中最尖锐的是改组以于会泳为首的四届人大后的新文化部,恢复中国文联和各协会的职能,团结文艺界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反对一言堂和文化专制主义 。郭说这是准备上书给小平同志的稿子,怎么递上去他自有渠道,特来征求钟灵的修改意见 。
1975年10月,“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阴云密布 。这时发生了两件对我们来说的大事:1 、国务院紧急命令:限10天文化部静海五七干校结束,全体人员返干校善后再撤回北京,组成文化部干部分配办公室,作为一个司局级单位划归于会泳的文化部 。2 、郭小川专案审查结束,宣告再次解放 。
这两件事同时行动,中央专案组的汽车与我们乘坐的大轿车同天一早从北京驰赴团泊洼,小汽车快,先到 。如何向郭小川宣布结论,不仅由于我们后到,还因我们管理员在最后结束时忙得脚朝天,无暇顾及 。次日清晨,郭小川要返回北京了,我去送别 。行李物品已由大家帮助扎绑好,他面色清白却精神亢奋 。原来他一夜未睡,送走了一批批来送行话别的朋友,他心潮澎湃,夜不能寐(他本有严重失眠症,此时心脑血管病也悄然袭来) 。遂伏案写诗,一首比《团泊洼的秋天》更昂扬、更富有战斗激情的《秋歌》,就诞生在他在团泊洼的最后之夜 。大家纷纷握手告别,郭热情地对熟友说:“我先行一步,咱们北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