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不要逼我成为你( 五 )


过了不久,母亲叫来一个瓦匠拆掉了厨房的灶台,在对过的天井屋里新建了一个 。新灶台还没用上几月,母亲觉得天井屋又太局促,只得拆了,又返回到原来的大屋里盖灶台 。
折腾几次之后,母亲终于罢手了 。好像拆了重建的灶台,对母亲的精神是一种治愈,又大又新的灶台用水泥和瓷砖将她对厨房的痛苦记忆糊起来了,就像当初修复重建被洪水冲毁的燕坝,母亲也在用她的方式修补心里豁开的口子,她看上去又是那个带领村民修坝的女人了 。
母亲在村里每天都很忙,除了田地里的农活,她还要张罗村里的大小事——谁家的儿子娶不上亲,人家就请她去做媒;谁家夫妻吵架了,要找她去评理;队里分山分树,她要组织大家开会,因为她是队长 。
ldquo;云英,你带头修祠堂吧!”一次队里开会,有人提议 。其他人马上附和,说邻村新建的祠堂很气派,我们王氏祠堂也要重修,不能让先人丢了脸面 。
母亲犹豫了一会儿,笑着说,她要是个男人,早就出头做这些事了 。
ldquo;我家那个,要骂的 。”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奇怪得让我甚是纳闷:我的妈妈怎么挤眉弄眼起来了?
在研究母亲的表情时,我的脑子里冒出一件事来:隔壁王大爷家还没过门的媳妇,前不久退婚了 。那门亲事是母亲做的媒 。在城里打工的父亲不知从谁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打电话回来把母亲骂了一顿,说她总是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像一个女人的样子 。
母亲听完电话,对着我抹了会眼泪,说了几句父亲的不是,就罢了 。
5.
10年过去了,我已经在镇上的高中读高三了 。8岁的时候以为很远的地方,原来只需要20分钟的公交路程 。
王家村已经没有多少人种庄稼了,他们都去城里打工了,只有春节的时候才回来 。父亲不再是服装厂里的裁剪师傅,而是升迁为厂长,村里的孩子都羡慕我有一个“有钱的爸爸” 。每年春节回家,大家都叫他“大老板”,因为父亲会送给他们夹克或羽绒服;他们称赞他是“大孝子”,因为父亲会给祖母大额的红包 。
王家村的楼房已经比比皆是,我们家的楼房经过10年的风吹日晒,倒有些破败了 。但是,房子里面却焕然一新 。母亲请人将家里的墙粉刷了一番,老化的线路也重新置换了,墙上除了她的奖状,还有她的刺绣——骏马图 。厨房里添置了新的碗橱,在离土灶两米远的地方还多了一个液化气灶口 。有客来访或过年的时候,就用液化气来炒菜、土灶炖菜或煮饭 。虽然我们觉得土灶煮出来的饭香,但母亲更喜欢用电饭煲,省时间又不浪费柴火 。母亲买的冰箱不在厨房里,而是在天井屋里杵着 。
母亲为老房子添置一件件新家具时,就像为雏鸟筑巢的雌鸟一样细致而愉悦 。可在父亲的眼里,这是浪费钱的行为 。毕竟,这栋房子于他是暂停歇息的旅馆,于母亲来说是她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