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的个人空间|莫言活了多少岁( 三 )


我小学五年级就早早辍学了 。那时候办人民公社,我力气不够,干不了成年人的活,只好去放牛放羊,一个人牵着一两只羊在辽阔的草地上,为了让羊吃得更饱,我中午也不回家,就带着一块馒头吃 。
有时候连馒头也没有,只是两块地瓜、一块饼子 。一个人在田地里,当时不知道什么叫孤独,就是觉得特别想和人说话百思特网,但没有交流对象;你大喊大叫,也没有听众 。这样让我感觉很恐怖 。
莫言的个人空间|莫言活了多少岁



说到童年有什么梦想,梦想是不断变化的 。当年饿得半死的时候,梦想就是赶快吃上一顿饱饭 。还记得在60年代,听着我母亲和我婶婶用棒槌敲打野菜做饭的声音,心里就想,什么时候能吃上一顿窝窝头,一种玉米面做的饼子,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
后来吃上了玉米面,就开始想,什么时候能吃上小麦、吃上馒头,就心满意足了;吃上馒头了,可能就想着吃鱼吃肉了 。生活物质上的梦想,是在不断变化的,这跟人的欲望有关 。
小时候对饥饿的记忆刻骨铭心,所以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对粮食充满了特殊感情 。有时去超市,一到粮食区我就流连忘返,豌豆、黄豆、豇豆、绿豆,各种各样的大米,捧到手里闻到那个味道,心里很感动 。
我是农民出身,知道一粒米得来多么不容易 。所以我对粮食始终充满了崇拜的心情,我崇拜粮食,粮食就是农民的宗教 。
莫言的个人空间|莫言活了多少岁

▲莫言在故乡的集市上
其他方面的梦想当然也有,文学梦想很小就有 。先读小人书,后来读长篇小说、历史小说,读多了之后就会想,既然作家是一种职业,那么我能不能行呢?文学梦想就此产生了 。
当时我的邻居是一个大学生,学中文的,被错划成右派遣返回乡,变回和我们一样的农民 。在劳动的间隙,他经常给我讲他认识的作家,他了解的文学知识,于是我就会比一般农村孩子多了解一些文学知识 。
文学梦想的另一个源头,是从小听故事的经历 。爱听故事是儿童的天性,正好我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们,每个人肚子里都好像有讲不完的故事 。再者是集市上的说书人,还有好多说唱队,当时县里组织了一些有文艺才能的人下乡演出,管饭,还有少许报酬 。
这种口头文学对我的影响非常大,听得多了,按耐不住想把听到的故事转述给别人 。转述不可能原封不动地讲一遍,往往要添油加醋,这已经算是一种创作了 。
现在讲故事变成了我们社会的一个俗语,好像每个人都在讲故事 。音乐家用琴键讲故事,美术家用色彩讲故事,舞蹈家用身体讲故事——小说家,当然用文字讲故事 。
我终于成为了一个讲故事的人,实现了童年时期的愿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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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百思特网一个谦虚的人比较舒服

说起我的母亲,她对我影响最深的就是农村妇女勤劳、任劳任怨、忍受苦难的能力 。我觉得中国农民最大的特点就是忍,他们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没有受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 。
如果把中国农民放在一个非常艰苦的环境里,他们也能活下去 。这就是忍受苦难的能力,顽强的生命力,活下去的力量 。这一点是我在农村这么多年的深刻感受,也通过我的小说进行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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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我的父亲 。他一直教育我们“矮半头”哲学:做人要谦虚谨慎,夹紧尾巴做人,别张扬、别咋呼,别有一点点成绩就觉得世界盛不下你了 。
我父亲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他对我们的榜样作用很大 。
记得1982年我刚刚提干,那时候农村青年在部队被提拔成军官,对家庭来说是件大事,因为这意味着命运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国家的人,拿国家的工资,即使转业后分配工作,也是脱离农村了 。
当时提干的信到了,我父亲刚从地里回来,看到信之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从院子的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咕嘟咕嘟喝下去,就扛着锄头回去下地了 。
同样是儿子被提干这件事,父亲的一个远房本家则是直接跑到集市上,敲锣打鼓喊着,我儿子提干了,我儿子当军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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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夏的莫言
两位老人的区别太明显了 。我父亲就是这样一类人,他在我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对我说,你得了奖,并不代表你就是最好的作家,只能说你比较幸运,如果这个时候你趾高气昂摆出一副获奖者的嘴脸,会令人憎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