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姆狂想曲读后感100字( 二 )


但“水人是否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个问题的确为我们带来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
这个假设使得我们转过头,去反思一个更为根本的问题:“人和河流是否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普遍的、不假思索的肯定回答业已显示这种先验基础的牢固性和隐蔽性——怎么会有人去思考这种愚蠢的问题,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么?
再一次,“水人是否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为我们撕开了一道缝隙,使我们开始思考“水人”和ta的对象“河流”之间,是否能容纳一种关联性,而非仅仅只呈现一种绝对对立、互不干扰的状态 。
换言之,水人的行动是否能影响河流本身的状态?反过来,河流的运动是否对水人本身施加了持续的影响?进一步而言,如果世界就是一条无边无际的河流,该怎么去理解在河流之中的“水人”和这条河本身的关系?如果存在一个“踏河”的行动,那究竟是“人踏进了河”还是“河踏进了人”?在这种离奇诡异的条件下,又该怎么去理解“踏河”行为本身呢?
占全书三分之一篇幅的泥人十四演讲稿,有很大一部分内容是换着法子在讲这个问题 。
但泥人十四无意提供问题的答案,因为那又会带来某种智识上的灾难 。ta亦不会将这种问题交给在座的一群哲学家,在ta眼里,许多哲学工作正是在不断重复上述的“同义替换”,将“人”替换成“因纽特人/埃塞俄比亚人/古斯堪的纳维亚人等等”,即原文所说是一种“思维的结,如同语言中的自我锁闭……而不是真实世界的反映” 。
泥人十四真正暗示的方向看起来像是一种退路:“只有在接受了放弃自己之后,你们才能在智慧的高度上继续攀登” 。
放弃自己并不完全意味着一种肉体上的消亡(但也存在这种可能性),而更多地意味着放弃那些在智识上已然“成为真理”的基础,这些“真理”是如此顺滑,几乎已经变成了人类的某种肌肉记忆,而这恰恰加深了它的隐蔽性,使其内部的非自然要素被遮盖得严严实实,以最自然的样貌替代了自然本身 。
“你们假借非理性之名,行了理性之实,用目的、规则和价值等填补了虚空,并将你们每一个有目的的行为非目的化,以一种庄严的自我欺骗进行着打猎、织网和建造等活动,认为一切行为均来自神秘的源头,而不是你们自己” 。
Ta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
如果我们仍然试图将本书烙上“哲学”的头衔以增添某种“神秘的光环”,那这头衔与书本身的内容相互对照,则形成了颇有意思的反讽——更加显示了读者及读者所代表的人类在智识上的盲目 。更有趣的是,莱姆连这种情况也早已写进书的结尾:即关于泥人十四的神秘失踪而引发的一系列社会、政治上的猜疑与波动 。那些匪夷所思、离题万里的阴谋论与恐惧,只不过是某种内在孱弱的生灵在水面扭曲的倒影,人们宁愿安居于虚幻的迷障中,也不愿面对真实,尽管这种真实往往意味着更广阔的智慧与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