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传》读后感1000字( 二 )


李合肥逝去不久,梁任公即作此传记,二人时间上属于同一时代,离得太近一般没有办法看清楚一个人,不患所得资料太少,而患评论纷扰太多,且所得资料多为二手三手材料,反而是本人略带私隐的一手材料不易得到,因其多存于担忧利益得失关系的直系男性手中,况因作传人本身与逝者处同一世代,难免有交往上的亲疏远近爱恨别离,亦可能夹带有本人情绪而选择性择取论据,从而影响整体的可信性 。然而梁任公实在是跟豆瓣评分一样可靠,所撰客观而精妙,所谓盖棺定论,大抵如此 。对李合肥,一言以蔽之,其人为时势所造之英雄而非造时势之英雄,换用雷布斯的话来说就是,是风口上的那只猪,浪潮之巅来时,可抓住机会抟扶摇而上,随潮奔涌,数十载甚至几十载都可以无为而无不为,然则及至旧潮消逝、新潮涌动,则无可奈何花落去,不能自已 。虽则如此,李亦是同代人中之佼佼者,不信君翻开史书旧笔,多少三公达贵,甚或帝王将相,不过于史册占据短短一行,或籍籍无名者亦多,而至于文忠公,欲书晚清则不可不浓墨重彩连篇累牍,这本身就是一种能力水平最直观最公正的体现 。晚清四大名臣各擅胜场,若论起综合素质,考量整段生涯,合肥实属第一 。其功大抵有二,曰兵者平内乱,曰外交家腾挪转换于列强 。以兵者论,得曾文正之助,建淮军,协助剿灭太平天国,并沿袭曾之结硬寨打呆仗之旧策,平发捻于中原,清末得以延续,全赖曾左李而已 。至于外交,则褒贬不一,哪怕延至今时,亦多有谤语,概彼时清末国力衰微,妇孺当朝,八旗掣肘,外来诸国侵略愈急,卧榻之侧日本咄咄逼人急于掳掠,李亦自嘲补锅匠,勉力支撑大局却无力造时势于水火,唯东南自保之时略显血性,终究理智压下情绪,再度垂手赴京收拾残局,终被俄人逼死于病榻 。其人阴狠,唐浩明《曾国藩传》中记载的幼时杀鱼之旧事(“这么多人进学,唯独我不进,此鱼不可留”)展现得淋漓尽致,然身处君主专制巅峰之清末,周旋于喜怒不定的后宫妇人与心机深重各怀鬼胎的拱默尸禄之间,非如此不足以崭露头角步步高升 。较之曾左,其人私欲亦大,家资万贯,亲朋故旧满朝遍野,徒旧日之官僚,无新朝之姿态,以此而言,若仅论境界格局,梁任公实在要比李合肥超脱甚远 。其人非不欲强国兴族,实不能也 。穷一生之所学,不过四处周旋,行表面功夫,竭力维持住旧朝的体面,及八国联军欺辱,体面既破,则勉力挽狂澜于既倒,哪怕家徒四壁亦力保房顶不倾覆而已 。俾斯麦言语之中显出几分轻视,梁任公亦对其所面困境不以为然,亦有其道理,“人各有所难,非胜其难,则不足为英雄”,以此论之,李合肥之能力虽非中人之姿,亦不得傲视群雄,况曾文正有言“功可强成、名可强立,在人之努力耳,天下事有所逼有所激而成者居其半”,乱世频仍纷至沓来,所逼者甚,而合肥束手无策,唯唯而已,实非无双之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