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捐( 五 )


没有声音,呼吸频率很低,有时一口气吐出去,15秒不见他吸第二口 。心跳也降到每分钟58次,呼吸频率最低时每分钟14次 。
最恐怖的是那种笑声 。凌晨3点,儿子一边抽搐,一边“咯咯”地笑,那声音从喉咙里出来,低而含混,跟情绪无关,只是一种生理反应 。
这笑声让何成琴彻夜不眠 。
世态万象一下子都来了
夜里,病房里除了孩子只有夫妻二人 。白天就不一样了 。报道出来后,好心人都找过来,病房一天的客流量少则30,多则100以上 。
车马劳顿地过来,看一眼孩子,这不算非分的要求,但事情就尴尬在这儿 。他们进来叫醒孩子,挥手,叫他的昵称 。小宬灏从昏睡中惊醒,因为脑积水的缘故,他头疼,疲倦烦躁,见人就用贵州话哭喊着:“你走!”
来的人往往听不懂 。
“好好好,我坐!我坐!”阿姨在床沿坐下 。
“你走!”孩子大哭 。
妈妈在一旁,并没有把这句话翻译出来,仍然笑着,她还没有学会拒绝别人的好意 。
“那就看一眼孩子吧 。”她常常这么说,这是他们接待好心人的方式,也是夫妻俩能做出的唯一的、最大的慷慨 。
往往人走了,孩子会哭喊半天 。
媒体也来了,要妈妈谈谈“胶质瘤”的危害,他们觉得医生的话不足取,那太客观,妈妈说出来才有感染力,便于健康小孩的妈妈们意识到这种病的可怕,并引以为戒 。
道德上的优越感,有时让人忽略了细节 。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善意和目的,于是每个人都以各种方式找到了这间病房 。病区完全开放,没人阻拦,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为保证患儿休息,不准探视”,但形同虚设 。
也正是这段时间,邱培亮接到了第一笔捐款,他手足无措 。钱不算多,一份2000元,一份1700元,他追出去,对方已经走了 。
他不是贫困户,之前过的也是体面日子,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也成了捐助对象 。
重庆红会方面不时会有人过来,叮嘱家属:“拦住媒体,现在一些报道不太正面 。最好接受我们筛选过的媒体采访 。”这天红会带来了重庆电视台和土豆网的人,两家用了两个小时在病房里讨论业务 。
世态万象,一下子都朝邱培亮涌过来了 。
做一件好事是很难的
这都是因为小宬灏出名了 。
之前,邱培亮也知道器官是宝贵的东西,但那感觉很模糊,市价多少,他根本没概念,只知道自己在给出一件东西,给出去就完了 。
作为一个只有初中文化水平的小老百姓,他看东西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活几个人、救几条命的角度,在整个复杂的事件里,他只能理解到这个层面 。
可周围的一切信息,都似乎在给他另一种提示,说不上好不好,但他开始糊涂了 。比如这器官该给谁,排序公平吗?接受这个器官的人要不要为器官花钱?他是无偿捐出的,如果受捐者为器官花了钱,费用又产生在哪一个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