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关于儒释道的诗词 苏轼写的诗词赋文中对佛道儒的看法( 四 )


1、对三家的吸收中也有批判
首先,他对儒学是有所批判,有所强调的 。他批判儒者强调性而忽视情 。在《韩愈论》中他说:“儒者之患,患在于论性,以为喜怒哀乐皆出于情,而非性之所有 。夫有喜有怒,而后有仁义,有哀有乐,而后有礼乐 。以为仁义礼乐皆出于情而非性,则是相率而叛圣人之教也 。老子曰:‘能婴儿乎?’喜怒哀乐,苟不出乎性而出乎情,则是相率而为老子之‘婴儿’也 。”但他反对空谈性,反对把情和性对立起来,“离性以为情” 。他认为儒学是近于人情的 。在《中庸论》中他说:“夫六经之道,自本而观之,则皆出于人情 。”又在《诗论》中说:“夫六经之道,惟其近于人情,是以久传而不废 。”
苏轼并未完全“无意于世”,他还是有所希冀、有所寄托的,佛老思想只是他应付严酷的政治环境和困顿生活的武器,解决内心矛盾冲突的方法 。苏轼学习和吸收佛老思想,并不是为了避世,更不是出于一种人生幻灭,而是体现为一种人生追求 。可以说,这是一种高层次的精神追求,是超世俗、超功利的 。他是吸收佛老思想中他认为有用的部分,并加以改造利用,以构建他的一种理想的人生境界 。这种境界是超脱的,因而也是自由的;它的积极的意义在于,体现为一种人生境界的升华 。他在《答毕仲举》中曾说:“学佛老者,本期于静而达 。静似懒,达似放 。学者或未至其所期,而先得其所似,不为无害 。”这里讲的“静”和“达”,就是一种高层次的人生境界 。这种境界,第一个层面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对世俗人生的超脱 。名利、穷达、荣辱、贵贱、得失、忧喜、苦乐等等,都是人生现实欲念所生出的一种羁绊和枷锁,到了“静”和“达”的境界,就从这种羁绊和枷锁中解脱出来了 。第二个层面,可以理解为达到一种自由的境界,人的精神世界因此而变得无比的开阔和广大,可以不受尘世的污染,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包括极痛、极苦、极悲的境况之中)都能处之泰然,甚至得到一种愉悦和欢乐,得到一种至高无上的享受 。但这种境界,在实际上充满倾轧、争斗、残害、悲苦、烦恼等等的尘世中,是很难找到,也是很难实现的 。因此,这种人生追求,常常只能是一种精神的寄托或理想,或者说只是一种想象,而作为一个诗人,这种追求和想象熔铸在他创作中,就变为一种艺术创造 。《赤壁怀古》、《前赤壁赋》、《后赤壁赋》中所创造的,就是这种不受外物羁绊的、超旷的、自由人生的境界 。这是一种人生追求的艺术化,他所创造的,既是艺术境界,也是精神境界 。不过,从表面的超脱中,我们仍然能看到隐含其中的人生的忧苦 。在“静”与“达”中,身处现实世界中的诗人,也不免时时露出挣扎的痕迹 。
苏轼学习佛、老思想,虽然是想达到“物我两忘,身心皆空”的境地,而实际上却是达不到的 。对于一般学佛、学道者的玄虚莫测,他是扬弃的;他所重视和吸取的,是比较切近人生的实用的一面 。所以他说:“佛书旧亦尝看,但暗塞不能通其妙,独时取其粗浅假说以自洗濯……若世之君子,所谓超然玄悟者,仆不识也 。”在本为玄虚缥缈的佛老思想中去追求一种简易、粗浅、实用,这是苏轼学佛学老的独特态度,也是他能将三家思想融通的又一方面 。他同陈述古谈禅理,曾有极风趣的“龙肉”和“猪肉”之比,是很说明问题的 。陈批评他所理解的禅理过于粗浅,而禅理照陈看来是比较玄妙精深的;苏轼就将粗浅的比作“猪肉”,将精妙的比作“龙肉”,说:“然公终日说龙肉,不如仆之食猪肉实美而真饱也 。”当然,苏轼并不是一点没有受到佛家和道家的虚空、命定论等思想和人生观的影响,事实上这种影响也是常常不自觉地流露出来的 。如下面这样的诗句在他的诗集中就为数并不算很少:“浮生知几何,仅熟一釜羹 。那于信仰间,用此委曲情 。”(《次丹元姚先生韵》)“富贵本无定,世人自荣枯 。”(《浰阳早发》)“宠辱能几何,悲欢浩无垠 。回视人世间,了无一事真 。”(《用前韵再和孙志举》)等等 。由此可见,他对佛老思想和对儒家思想的态度是基本上一样的,即为我所用,从自我需要出发,加以利用和改造 。
2、儒、道、释的融合
从对社会人生的基本态度看,儒家思想的基本倾向是积极入世的,而释、道思想的主要倾向则是消极出世的,两者之间显然存在着矛盾 。苏轼看到这种矛盾,在他政治上奋发有为、想望实现他经世济民的政治思想时,他曾经批判过释、道思想 。但在他处于逆境时,即经世济民的政治理想难于实现而个人又遭受到排斥打击时,则又更多地接受清静无为,超然物外的思想,在释、道思想中找到精神的寄托 。在《醉白堂记》一文中,他借称颂韩琦来表现自己的处世态度:“方其寓形于一醉也,齐得丧,忘祸福,混贵贱,等贤愚,同乎万物而与造物游,非独自比于乐天而已 。”这完全是用庄子“万物齐一”的思想来求得精神上的解脱 。《庄子·齐物论》主张齐是非,齐彼此,齐物我,齐寿夭,认为“道未始有封”,即认为道是没有界限差别的,认为任何事物的差别和人们认识的是非,都是相对的 。苏轼所表现的,实际上就是庄子的相对主义哲学 。而在《超然台记》一文中,他更阐发和推崇那种超然物外的思想,他说:“人之所欲无穷,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尽 。美恶之辨战乎中,而去取之择交乎前,则可乐者常少,而可悲者常多 。是谓求祸而辞福 。……彼游于物之内,而不游于物之外 。物非有大小也,自其内而观之,未有不高且大者也 。”他认为美恶齐一,因而无所谓“去取之择”,这样就可以“游于物之外”了 。而他之能“无往而不乐者,盖游于物之外也 。”可见他的乐天派的性格和生活态度,确实跟庄子齐生死、齐得丧、等富贵的思想是分不开的 。但这种思想主要表现在人生态度和处世哲学上,而且主要在身处逆境需要排解内心苦恼的时候;而在牵涉到政治,牵涉到国家的治乱兴亡时,他又是排斥和批判佛、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