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灿然诗词 读书有益人生诗句( 五 )


像《零档案》这样的诗在有些现代人看来似乎很前卫很先锋,其实类似的诗在古代诗歌里就有,我只不过扩展了古代诗歌没有充分发展的部分而已,比如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夕阳西下靠的就是蒙太奇的手法,用语言的独立排列来组合成一种氛围,营造一种语言的场 。有不只一位读者跟我说过,他们读《零档案》有一种回到恶梦般年代的感觉 。
现代新诗不过一百年的历史,很多东西处于实验的阶段,但实验是否能变成经验,是否能进入历史,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当然,也不能因此说今天的读者就不能判断诗歌的好坏,毕竟五千年的诗歌就在那里,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阅读的经验,他们在一定程度上也还是能读出一首诗的好坏;但经验不能成为一种束缚,不能认为经验之内是诗,经验之外是非诗 。
这是一个多元的时代,写诗的人多了,探索的人多了,好诗的标准问题也就出来,普通读者和知识分子阶层看法不一 。我不喜欢标准这个词,它是20世纪的文艺理论创造出来的一个词,就像用分数来衡量学生一样可笑 。我认为,好的诗应该是有感觉的诗一位有阅读经验有生命痛感的读者读了之后有感觉,那就是一首好诗;相反,无论它写得如何语言优美,无论它形式如何符合过去的经验,如果读者对它毫无感觉,它就不是一首好诗 。
我现在还在写诗,我要对《羊城晚报》的读者说:我会写到80岁!3、卢卫平(广东诗人)
发现新的秘密
一首诗,要成为好诗,就是要在一切旧事中去寻找和发现新的东西,要言说出一件已经真相大白的事物新的秘密 。这里有两点很重要,第一,你是否独一无二地找到和发现别人从未找到和发现的感受,没有任何一种文体比诗歌更强调惟一性和独创性 。一个诗人比一个哲学家更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写黄鹤楼,崔颢写了,李白就不敢写,只能留下眼前有景题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的喟叹 。因为李白没有在黄鹤楼这件旧事物上找到新东西,或者说他能找到的崔颢先找到了 。崔颢的黄鹤楼成了千古绝唱,而其他人写黄鹤楼都被崔颢遮蔽了 。第二,你找到新的秘密,用什么样的语言,把这个秘密说出来,这是诗的基本要素,也是一首诗好与坏的重要标准 。乌鸦从古到今一直黑着 。于坚从乌鸦的黑里发现这是只无法无天的巫鸟,在我头上的天空中牵引着一大群动词,这些动词都闪着一个诗人灵感和智慧的光芒 。于是,于坚用他独特的语感完成了经典名篇《对一只乌鸦的命名》 。世间万物都有名,而诗人就是要对万物重新命名 。诗人也是因为这种重新命名世间万物的权力和能力而君临天下 。韩东用口语重新命名了千年古塔,《有关大雁塔》才成为他最重要的作品之一 。伊沙这个鬼对黄河这条被历史神化的河说出了人的大白话,他的一泡尿十有八九要流进诗歌史 。
读诗是需要瞬间直觉的 。读到好诗时,我们常常说眼前一亮,这一亮就是瞬间的直觉,而这直觉只有在遭遇到被重新命名的事物,才能瞬间一亮 。就像一个在你很多年的印象里一直灰头土脸的老同事,两年不见突然西装革履,红光满面 。你在惊讶的同时在心里快速地完成了对这个老同事的重新定位和命名 。平庸的诗总是让人恍恍惚惚,昏昏欲睡 。总是让人感觉到他的诗在另外一个同样平庸的诗人的诗集里看过 。一写到女人就是花,一写到雨就是泪水,一写到雾就是忧郁,一写到秋天就是落寞 。有多少诗人靠这种简单而又弱智的复制混得诗人的头衔,就是这样的诗人败坏了诗的名声 。他们写了一辈子诗,诗集等身,却没有写出属于自己的一个句子,甚至一个词 。特别是那些平庸的抒情诗人,他们看到什么都习惯啊几声,都喜欢多么多么几下,他们还为自己出口成诗洋洋自得 。他们应该知道几乎所有的人来到世界上第一个会说的词就是啊,差不多过了三岁,就开始会多么多么了 。
4、耿占春(海南诗评家)
除了从艺术的角度进行判断,还要看它对当代生活及其相关事物关系的揭示 。
瞬间震惊的效果
诗歌本身作为一种古老的文体,发展到今天,也像其他现代艺术一样,有一种属于理念上的创新,如果它提供了一种新理念后,别人只是换一些新内容,没有什么新理念,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现代艺术有一种不可重复的性质,一次性失效 。这种实验性不像过去的经典可以典范化,可以模仿,如托尔斯泰的作品可以模仿,可以成为一种风格 。当然,大众心目中的诗歌与艺术家心目中的诗歌的标准有差异,大众的诗歌经验是建立在唐诗宋词、闻一多、徐志摩、戴望舒以及一些西方经典诗歌的基础上,他们就会对一些诗人的诗歌实验提出质疑 。其实,现代艺术主要并不在于给人们提供一种审美,而是一种像本雅明所说的瞬间震惊的效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