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木拱桥读后感1000字( 四 )


我本科专业“出身”为结构工程(土木工程),受过“最严格的”(系主任语)数学、力学与工程学训练 。公式和概念早已还给了母校,但是思维模式却不易磨去 。少时读书期间最喜欢的是物理,我喜欢用干净、明晰的“理论”和推演的思维去求解事物 。初入建筑史学时,我就将注意力集中在技术史方向,一方面想要发挥自己结构工程的学科背景(不想让“沉没资本”真的沉没);另一方面我想要探究“物”的运作与演化方式 。人类、社会与文化太过复杂而艰深,我自认为没有能力看懂,便妄图回避 。
要谈论中国建筑的技术问题,编木拱桥事实上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最佳选择 。中国建筑的结构形式受到文化、制度、审美、信仰等层层制约,又在各个历史时期受到外来文化、区域文化的影响 。中国建筑的结构原型,在这层层历史与文化迷雾下,已经很难看清了 。
而在木拱桥这个题目下,因为谈论的对象是编木拱,它在桥梁中的位置是人类活动空间之下的结构体,便(似乎)回避了桥梁作为人类活动场所、地域空间节点与社会运作产物这些人文层面的问题 。而受惠于编木拱的技术难度与任务挑战,技术理性得以最大化地压制文化、审美、信仰等层面的问题,成了一个近乎纯粹的技术问题,在中国建筑的一切门类与形式中,再无任何一个对象可与之相比 。
我撞上编木拱桥这个题目,冥冥中顺应了一系列的因缘 。
2002年秋,作为清华大学土木系新生,我受教的第一堂课是来自刘西拉教授的“土木工程概论” 。教授在激情洋溢的演讲中提及,在所有建筑类型中,桥梁是几乎唯一由结构工程师主导的结构形式,而在中国古代的优秀桥梁作品中,有一座出现在12世纪宋画《清明上河图》中的虹桥,是以编织肌理构造,其结构之特殊,今天的结构工程师仍然很难计算清楚 。
同年,在清华大学土木系第八届“结构设计大赛”中,专业组的题目仍沿袭历届传统,为桥梁设计与加载实验 。我很想尝试刘西拉教授提及的虹桥结构 。但我的同学们都更倾向于应用所学,选择经过力学计算检验、结构科学意义上最为经济合理的桁架或鱼腹梁结构 。找不到合作伙伴,而自身对于虹桥又理解不透,一个人面对模型制作的重重困难,计划夭折 。然而汴水虹桥及其结构疑题已深刻地烙印于我 。
四年后,我以一项讨论中国古代木构建筑的力学计算模型的研究取得了结构工程学士学位 。这个课题在整理发表后至今已得到结构领域同行的数十次引用,但我总是感觉我在探讨中缺失了一种能够触及本质的东西 。
我在硕士阶段转入建筑专业、中国建筑史领域 。大约从此时起,我开始产生挥之不去的疑问:为什么祖国的建造历史在我们于高校所学知识面前成了一种异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