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灞桥的诗词 关于灞桥的古诗( 五 )


“灞桥风雪”的出名是因为这里多柳树的缘故 。从地理上看,长安周围河流川道多,适宜柳树的生长,因此自古有“绝胜烟柳满皇都”的说法 。从河边到陌上,从桥畔到楼台,从皇宫到御苑,从官府到民宅,到处是柳丝依依,柳絮飞飞,形成了众多的以柳成景的地方,除灞桥柳之外,尚有章台柳、隋宫柳、青门柳、隋堤柳、宫门柳、御沟柳等诗中经常提到的景致 。至于当年灞桥这里有多少柳树,我无从考察,但有一点可以断定,柳絮而能形成“风雪”,当不在少数 。然而,灞桥之柳的名气似乎不在自然,而在人文,在于灞桥折柳而演绎成的千古意象——灞桥伤别以及影响千年的伤别文化 。

灞桥折柳是灞桥风雪之外的又一个颇有名气的故实,一个流传在文人心中的千古往事 。《三辅黄图》在“灞桥”条下说:“汉人送客至此,折柳赠别 。”《开天遗事》还说:“来迎去送,至此黯然,故人呼为断魂桥 。”在长安成为汉唐京都的漫长岁月里,灞桥是众多外放官员离京饯别的理想之处 。送君灞陵亭,灞水流浩浩,上有无花之古树,下有伤心之春草 。
折柳相送,是中国人最古老的一个离别风俗 。从《诗经》时起,古人就喜欢将离别同杨柳联系起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柳”和“留”异字同音,柳丝摇曳,总给人以招手挽留的想像 。
最早在灞桥边上折柳的,应是唐朝人 。唐以前,尽管灞桥也有了离别的意绪,如汉末文学家王粲为避战乱东出长安,曾留下“南登灞陵岸,回首望长安”的慨叹,但还未见折柳相送的情景 。唐时在灞桥设立了驿站,从此,灞桥上就有了年年柳丝不堪折的伤感和壮怀 。人世间,亲情爱情友情,几人能够大割大舍,大离大弃大解脱?唐人走过了三百年的灞桥,潼关晨梦,渭城朝雨,凉州残雪,阳关羌笛,怀一腔报国壮志,别了灞桥,到安西去,到轮台去,到更远的龟兹瀚海去 。到西域去建功立业,那是盛唐的时尚与气象 。当年李白首创《忆秦娥》词牌,开篇写的就是灞桥送别:“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 。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唐代另一位诗人李益写有《途中寄李二》绝句:“杨柳含烟灞岸春,年年攀折为行人 。好风若借低枝便,莫遣青丝扫路尘 。”成为灞桥折柳送别的名作 。
唐朝以降,灞桥不再车马辚辚,废弃了华清池,同时也废弃了大唐的盛气 。
宋代京都东移,过往灞桥的文士学子大大减少,但这里折柳送别的习俗相沿不辍,其中以柳永《少年游》词里的描绘最为动情:“参差烟树灞陵桥,风物尽前朝 。衰杨古柳,几经攀折,憔悴楚宫腰 。夕阳闲淡秋光老,离思满蘅皋 。一曲阳关,断肠声尽,独自凭兰桡 。”还有贺铸的《连理枝》:“想灞桥春色老于人,恁江南梦杳 。”明人徐复祚《红梨记·再错》也说:“则看他迎风袭袭,笼烟袅袅,肠断灞桥滨 。”然而到了清代,文人们离别相送似乎已没有了折柳的习惯,骑射民族从来就不欣赏这种一段柳枝牵就的儿女情长 。因此,灞桥在他们的视野里变得逐渐缈远 。乾隆皇帝四巡东北、六下江南、九进曲阜,却很少涉足关中,因为那里是汉唐时代的辉煌,终究寻不出一丝衣锦还乡的乐趣 。慈禧太后倒是临幸过灞桥,但那是危急之际逃难陕西途中,是过也得过,不过也得过的不得已 。清王朝在她手中早已是灞陵原上的西风残照、古道音尘了 。
委顿的灞桥,从此见识过的行人,多是哭哭啼啼,再也难得唐时的壮怀与浩气 。三月柳絮不飞,那是送行人哭得的一片潮湿 。
我为灞桥从古人的书袋里掏典故,实在是一种无奈 。因为我知道,那许多人的所吟所唱,很大程度上已不是具体的实指,而是一种伤别的文化符号 。
没有办法,在灞桥追溯灞桥的辉煌,只能打扫古人的书袋 。灞桥之于现代人,要展示的几乎太少了 。时代发展到今天,已再无人折柳相送 。现代的交通与通讯使人们没有了阻隔之苦,物欲的时代也让人的情感变得淡漠而粗砺,亲情友情爱情,少了思念,少了痛苦,少了磨折,也少了专注和笃定 。因此再不用折柳,甚至不用相送 。灞桥由此寂寞 。

夕阳已抵近远山,回望长安,古意苍然 。
漫步桥头,我愈发难以将眼前的情景同灞桥的历史弥合起来,但一时又难从历史沉思中超脱,仿佛时空概念消失,眼前晃动的总是秦始皇、项羽、刘邦,还有李白、王维、孟浩然或者白居易的身影 。蓦地,我发现灞桥的东岸有几株垂柳在摇曳着干枯的枝条,那树干弯腰驼背,仿佛是临风观河的历史老人 。莫非这就是“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