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对宋代诗词的影响 苏轼的诗词( 五 )


苏轼咏景词不仅以雄奇阔大见称,尤喜陶情山水,表现出对自然美的强烈追求,进而造就一种忘我自乐的艺术佳境 。
试读其《西江月》:
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 。
障泥未解玉骢骄 。
我欲醉眠芳草 。
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 。
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 。
一派皎洁月色,空灵晶莹,实“非尘世”之景 。
词人酒醉,乘月夜行 。
马惜障泥而骄,人爱芳草欲眠,已微露怡情山水,乐而忘返之旨 。
下片更是妙思横溢,奇笔生春 。
白璧美玉喻月光水色,已觉新鲜,用“踏碎”坐实,尤为奇特,因不忍搅乱“一溪风月”,竟不教马踏“琼瑶”,对月下美景真是到了酷爱的程度,以致终于醉卧桥头,直待杜宇啼晓了 。
——这样,苏轼就为宋代咏景词开出了一条新路 。
苏词豪放而清旷的独到风格,有时在一些平凡的生活小事上也表现得相当出色,能出前人难具之情,步前人未到之境:如其《定风波》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
竹杖芒鞋轻胜马 。
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 。
山头斜照却相迎 。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
词前又有小序云:“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 。
已而遂晴,故作此 。
”中途遇雨,本系寻常细事,词人偏能就此写出不寻常的生活情操和人生哲理 。
风狂雨骤,众皆狼狈,唯独词人“吟啸徐行”,表现出一种泰然自若、悠闲潇洒的风度 。
人生风雨无常,政治风云尤难逆料,但作者却豪迈地宣称:“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展示出他坚持操守的崛强品格和以不变应万变的旷达情怀 。
读此,顿觉一股豪气迎面扑来,使人心胸为之一舒 。
下片先写自己对“春风”和“斜阳”的亲身感受——冷暖莫辨,喻理于景,为下文张本 。
结拍转出主旨:“也无风雨也无晴 。
”以晴雨喻忧乐:自然界既无风雨冷暖可言,则人世间又何必斤斤计较于沉浮忧乐?他所孜孜以求的就是这种忧乐两忘的无差别的精神境界 。
诗人晚年远贬海南时,作《独觉》诗结云:“@⑹然独觉午窗明,欲觉犹闻醉鼾声 。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
足见他对这种境界的酷爱之情 。
虽然,读苏轼豪放词,我们对其骨子里的人生如梦、超尘遁世、虚无缥缈的哲理思想,应有足够的戒心和清醒的认识,但总起来说,苏词感情之坦率真切,个性之鲜明活脱,胸怀之旷达开朗,运笔之挥洒自如,词风之豪纵飘逸,确能开人心胸,新人耳目,具有开一代新风的巨大作用 。
(四)
晚唐五代词,较少咏物,而《东坡乐府》中的咏物词,无论数量之多,咏物面之广,都是空前的 。
苏轼对咏物词的开拓与创新,主要表现在三方面:
第一,“天然地别是风流标格”(《荷花媚》) 。
不妨认为这是苏轼对咏物词的一项艺术要求,即无论咏什么,务必写出它们各自的独特风貌 。
这个“风流标格”,不仅指形态,更指精神 。
其《定风波·咏梅》,即可谓以神取胜之作:
好睡慵开莫厌迟,自怜冰脸不时宜 。
偶作小红桃杏色,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 。
休把闲心随物态,何事,酒生微晕沁瑶肌 。
诗老不知梅格在,吟咏,更看绿叶与青枝 。
⑾石曼卿有红梅诗云:“认桃无绿叶,辨杏有青枝”句,苏轼以为皮相,故言“诗老不知梅格在” 。
苏轼在这首词中,不仅自出新意,以传神之笔写出了红梅独特的“风流标格”,而且生动地展示了作者高洁不阿的品格 。
不说红梅天生红色,却说其所以“偶作小红桃杏色”,是因为“自怜冰脸不时宜” 。
尽管如此,她那种不随时物的“闲雅”之态,“孤瘦雪霜姿”的本质,却绝不可变 。
这才是真正的“梅格”!也正是“一肚子不合时宜”的苏轼那种不随波逐流、坚持高风亮节的“人格”的自我写照 。
刘熙载慧眼独具地指出:“‘雪霜姿’,‘风流标格’,学坡词者,便可从此领取 。
”⑿
第二,运用拟人化手法,充分展开想象,对所咏事物从形到神作多层次的描绘,如其被许为咏物“最工”⒀的《水龙吟·杨花》: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 。
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 。
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