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为什么最终没有给肃顺写感谢信( 三 )


看四弟的来信写的很详细,信里充满了发奋自励的志向 。然而一定要出去找学馆,这是什么意思呢?不过是说家塾离家太近,容易又妨碍,不如到外面去比较清静 。然而到外面去读书,则没什么妨碍;如果出去教书,妨碍其实比家里更多 。如果能发奋自立,在家塾也能读书,即便在清旷的郊野,热闹的地方都能读书,砍柴喂猪,也都可读书;如果不能发奋自立,不但家塾不适宜读书,在清静的乡野、神仙的清静之所也读不成书 。何必挑地方?何必挑时候?但自问是不是真的立下了志向?
六弟老是抱怨自己命不好,我也是深表同情 。然而小小的科举不顺就发牢骚,我私下里也鄙视他没什么志气,而且抱负也不大 。君子立下的志向,有视百姓为同胞、慷慨相助的胸襟,有自身修德宣扬王道的功业,这样才不辜负父母生养,不愧是立于天地间的完美君子 。所以君子的忧虑是,担心自己学不好舜帝学不好周公,担心自己品德不够高尚,学业不够精进 。因此担忧没有教育开化的百姓顽固不服从教化,担忧外族侵扰中国,担忧小人得志闭塞贤良人才的晋升,担忧老百姓抱怨自己得不到关怀,所谓悲天悯人,这就是君子的忧虑 。而自己个人的委屈,家中老小的饥饱,世俗的荣辱得失、贵贱毁誉,君子原本就没时间想这些 。六弟科举不顺就自以为命不好,我私下里鄙视他没什么大抱负 。
人不读书则已,既然读了书且自命为读书人的,就应按《大学》的要求去做 。《大学》的纲领有三:明德、新民、止于至善,这都是读书人份内应做的事情 。如果读了书不能联系自身,说这三件事与我有什么相干,那么读书又有何用呢?就算能写好文章好诗词,自命博学儒雅,也只能算是个识字的养猪人!这种人岂能称之为是明理有用的人?朝廷开科取士,也以为读书人能代圣贤发表言论,一定可以懂得圣贤的道理,做符合圣贤之道的事情,如此才能当官管理百姓,整饬自身而表率下属 。如果把明德、新民当作分外事,就算能写好文章好诗词,而对于修己治人的道理根本茫然无知的话,朝廷用这种人作官,跟用喂猪人做官又有什么分别呢?所以既然自命为读书人,那么《大学》的纲领,都是自己非常重要的行为准则 。其中条目有八项,在我看来,其中最为要紧的地方,就只有二条而已:格物、诚意 。
格物,就是获求知识的过程;诚意,就是身体力行的事情 。什么是物?即是所谓的事物的来龙去脉 。身体、心态、意念、知识、家庭、国家、天下事都是物 。天地万物都是物,日用常行的事都是物 。所谓格,即是观察并探究事物的原理 。比如对父母尽孝要定期探望,这是物;探究之所谓要定期探望的道理,就是格物 。追随兄长并辅佐他,也是物;探究之所以要追随兄长的道理,就是格物 。我的心,是物;探究自己的存心之理(心灵修养),就要勤奋学习不断检查反省自己的道德涵养来提升心灵修养,就是格物 。我的身体,也是物;研究敬身之理(体态仪容),就要注意学习立如齐坐如尸来规范仪态,这就是格物 。每天所读的书,每句话都是物;贴合自己的考究,努力钻研其中奥妙就是格物 。这些就是获求知识的过程 。所谓诚意,就是根据自己所学的知识去身体力行,这就是认真踏实的态度 。懂一条道理便以此行事,便是身体力行的事情 。格物与诚意并进,就能通过学习从而领悟高深的道理 。
我的朋友吴竹如格物功夫挺深的,一事一物,都要穷究他的道理 。倭艮峰先生(倭仁,字艮峰,蒙古正红旗人)则诚意功夫极严,每天都有日记,像一天之中的一念之差、一事之失、一言一默皆有记载 。用正楷书写,三个月就合订一本 。自乙未年(咸丰九年公元1859年)起,至今已有三十本 。律己“慎独”之严格,只要非分的念头稍微一动,必然能马上克制纠正,并记录下来 。所以读他的日记,句句都是关乎自身的必不可少的良药 。现在将倭艮峰先生的日记抄三篇寄回来,给弟弟们读读 。我从十月初一起也学习倭艮峰先生,每天的一念一事,都写日记记下来,以便看过后能克制纠正,也用楷书写 。冯树堂和我同一天开始记录,也有日记本 。冯树堂非常虚心,像对兄长似的爱我,像对师长似的敬我,将来肯定有出息 。我一直以来都有坚持不下去的毛病,从现在写日记开始,就能坚持终身有恒心了 。在名师益友们帮助鞭策下,只能进步不能退步了 。本来想抄我的日记给弟弟们读,因为今天镜海先生来了,要将本子带回去,故来不及抄写 。十一月有邮差来,一定抄几页带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