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的终结的读后感大全( 三 )


李培林先生说:“相对于统计分析的强有力工具,口述史和个案‘深描’的永恒魅力,也许就在于它的‘去蔽’能力” 。挖掘数据下深埋的日常生活,是一件浪漫而有英雄色彩的事情 。所以,他安排了全书尽一半的篇幅,来讲故事 。然而,就算数据再枯燥,统计再“遮蔽”生活;那么,花很大气力去讲故事,讲一个一个孤立的个案,真的是社会学所需要的吗?
李培林先生也想到了这点 。如果是简单的讲故事,一个采访人员或者一个小说家,进驻城中村,采风半个月,大概都能够完成他的任务 。显然,李培林先生的故事并不是简单的复述而已 。李培林先生对此做了加工,也许正是这样的处理,才使这本著作,成为一个方法上带有创新意味的名著 。
首先,李培林先生对“讲故事”的局限心里有数,他说:“现实类型的局限性主要在于,这种比较类型不是经过抽象的理想类型,不具有超越个体经验的普遍解释力” 。随后他介绍了很多学者和理论,杜赞奇的,王汉生,丹尼尔 贝尔,王晓毅,李国庆……这些学者们都旨在走出现实类型的局限,“试图提炼某种村落比较理想类型或象限图示” 。
看到这里我们会想到,如果说到“理想类型”,说到“象限图示”,那自然而然是往马克思韦伯的理性主义老路上靠近;如果是讲故事,谈经验,那自然而然是往涂尔干的经验主义老路上靠近 。理性主义和经验主义,无论从哲学上,还是社会学上,都一度是水火不容的两条思想路径 。沿着这二者其中之一的路径走下去,这本书都会成为一本方法上比较传统的著作 。然而李培林先生在表达了对生命历程“质感”的追求的同时,也显示出对“理想类型”的偏好 。那么,无疑,他是想做二者的综合 。
如何做这个综合?
李培林先生要做的,就是将经验主义的“故事”,赋予理想类型的理性 。按他本人的话说,即是塑造“中国村落终结的具有普遍解释力的理想类型” 。
这种理想类型,好像是小说家从芸芸众生中抽象出的某一类人,如鲁迅的阿Q;又如商学院从无数案例中遴选出最能说明问题的经典案例;正如本书的副标题《羊城村的故事》显示的那样——“羊城村”其实并无这个村子,是李培林先生虚拟出的 。但我们从“羊城”可以看到某个城市的影子,“羊城村”故事里隐约闪现的各类人群,我们也轻易能够得到心理上的反映和共鸣 。
这种“塑造现实类型”的方法,也许有人会觉得对于学术研究来说,未免轻浮;但李培林先生讲方法论的前言里,特别谈到一个故事 。他谈到经济学家对社会学家的讥讽:“社会学没有理论,只有一些没有结论的细致描述和没有精致提炼的素材,其余的就是同情的眼泪和愤慨的话语” 。对于这样的讥讽,李培林先生有他自己的回应 。但我觉得,相比于经济学中,无比重要的基础——“理性人”;社会学宁愿更重经验一些,把那个冷冰冰的,异常冷静算计得失的“理性人”,放到一个个特定的社会环境中,还原为“现实人”一些 。从这个角度来看,李培林先生“塑造现实类型”的讲故事方法,反而不显轻浮,更显厚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