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笔下的秋景与中国传统诗词中的秋景在感情色彩上有什么不同( 五 )


毛泽东诗词中的“奇”的特色,内蕴着无穷无尽的远非常人能及的智慧 。这是毛泽东诗词所以具有哲理的深度,力学的强度和美学上的独创性,足以脍炙人口,震撼人心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
瑰丽
毛泽东诗词的全新质和全新型的阳刚之美,决不是“乏彩”的鹰鹫,而是“藻耀而高翔”的凤凰,因为这种“骨劲气猛”、“翰飞鹰天”的雄奇内力,是以绚丽多彩的美的语言形式表现出来的 。这种语言形式的基本特色,就是“瑰丽” 。所谓“瑰”,就是美得不同寻常,奇珍异彩,光华夺目 。班固《西都赋》:“因瑰材而究奇,抗应龙之虹梁” 。张衡《东京赋》:“瑰异谲诡,灿烂炳焕 。”“瑰”就是由语言手段的新颖性所产生的一种发皇耳目的美学效应 。“丽”就是指“附而不离”、“著而不去”的契合性和密附性 。《易·离》:“日月丽乎天,百谷丽乎土 。”唯“附”方能“密”,唯“密”方能状物无隙,坚实难移 。概而言之,“丽”是指一种由语言手段的深刻性所产生的沁人心脾的美学效应 。毛泽东诗词内容的“雄”与“奇”,就是以这种语言手段的新颖性、深刻性所熔铸造而成的“瑰”与“丽”的“遍体光华”的形态作为载体的 。
毛泽东诗词的瑰丽的特色,首先表现在遣词造句的新颖性和深刻性上 。
“物沿耳目,而辞令管其枢机 。”(刘勰)辞令是表情达意的基础细胞,是形成和表现风格的最直接的因素 。和毛泽东“英雄式”的感情相适应,毛泽东的遣词造句具有以下与众不同的“英雄式”的特点:
1.重用数量词
和名、动、形三大词类比较起来,数量词在词类中不占有重要地位 。在诗词中通常不引起特别重视 。而毛泽东在诗词中所使用的数量词,却特别富有美学的震撼力 。这种独特的震撼力,来自他所使用的数量词的显赫性 。这样的例子,在毛泽东的诗词中是琳琅满目的:
“鲲鹏展翅,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 。”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
“万丈长缨要把鲲鹏缚 。”
“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 。”
“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万朵百重衣 。”
数量的显赫是“数学上的崇高”与“力学上的崇高”的具体标志 。有了数量的显赫,才有外在的气象的博大非凡和内蕴的气概、气魄与气势的豪迈雄浑 。他用的数量词不是故作大言的哗众取宠,而是他的大志浩气的自然流露,是他独特的惊心动魄的人生经历的艺术折射,是他广阔无垠的思想视野的美学浓缩 。它以“名”与“实”的统一所具有的可感、可信、可佩的力量,借夸张的方式展示一种“放大镜下的真实”,给读者的心灵以强大的美学震撼 。从一个特定的角度,表现出毛泽东诗词所独具的雄奇之气和阳刚之美,借客观事物借助数量的关系充分显示出它的本质和闪烁出美学的和哲理的强光 。
2.活用动词
阳刚之美除了博大之形,还具有飞动之势,这主要是靠动词运作的美学功力来实现的 。毛泽东诗词在运用动词方面,灵活多变,生动准确,一字之用,满盘皆活 。他善于运用动词描绘出事物运动过程中最能体现本质的一瞬,于动态中充分而巧妙地显示出事物最深层次的美 。《沁园春·长沙》中所运用的动词,就是此中的杰作: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
一个“看”字,领起多少生机勃勃的景物,将读者直接带进了画面之中 。
“红遍”:形容词“红”活用为动词,与“遍”结合,构成动补结构,不仅突出了红的颜色,而且突出了红的动态化的规模、过程和结果:规模——漫山遍野,四处扩延,无边无际;过程——迅猛飞速,势不可挡;结果——红遍万山,天地生辉 。
“尽染”,一个“染”字使“红”的动态化表现得更加细腻 。它突出了一种扩散性的不可抗拒的动势,这正是“大气候”的规律性的必然结果 。在秋风萧瑟中,红叶有如燎原之火,艳丽热烈,势不可挡,表现出了多少充沛的生机 。与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有异曲同工之妙 。
其他,如“碧透”,“击”,“翔”,“竞”无一不是以动传神,新鲜生动,内蕴丰厚,气象万千,极富有表现力的 。所谓“一字之用,尽得风流”,用之于毛泽东的诗词,确非虚语 。
3.精用形容词
凡大手笔,使用形容词都非常精吝 。美国作家海明威甚至过激地提出过“向形容词开战”的主张 。何者?避免声色外露 。客观事物及其运动本身就是有声有色的,依靠本色天然即能发皇耳目,不必假诸外饰之色,更能显得潇洒自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