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诗词的发展 古代诗词的发展( 六 )


(三)
独出新意境和新风格,也是苏轼对宋词开拓与创新的重要内容之一 。
宋初词坛以晏欧为代表,由于偏重模拟五代,往往少真情实感,个性不分明,因而也就缺乏独特的艺术风格 。苏轼与之不同,一方面,他强调“文理自然,姿态横生”⑻一方面,他的词中分明活跃着一个富有个性的“我” 。可以说,独到的文艺观和强烈的个性化,正是苏轼开拓宋词新境界,开创宋词新风格的重要内在依据 。
论苏词的豪放,切不可泥于前人之见,把它的意义仅归于冲破音律的束缚,甚至视为“要非本色”⑼,或称以“别格”⑽ 。豪放,作为一种新风格、新流派的产生和发展,是就传统的婉约风格和婉约词派相对而言的 。无论选择题材上,表现手法上、语言运用上乃至美学意义上,两者都有明显的差异 。而它的出现最重要的意义就在于,打破了先前词坛上那种一花独放、一鸟独鸣的沉闷单调的旧格局,迎来了百花齐放、百鸟争喧的新天地 。
至于具体论及苏轼豪放词作,应包括两类 。第一类为激越雄健、慷慨悲壮之作 。第二类属狂放不羁、清旷飘逸之作 。舍掉前者,就舍掉了苏轼豪放词的精华;扬弃后者,则不能全面反映苏轼豪放词的本质特色 。两者缺一不可 。
第一类代表作如《江城子》 。词在千骑卷冈、万人空巷的壮阔图景上,活跃着作者自身的形象 。他酒酣兴豪,大声疾呼“鬓如霜,又何妨!”他不仅有牵黄擎苍、“聊发少年狂”的出猎壮举,更渴望出使边塞,西北“射天狼”,铲除边患,报国立业 。风格豪而壮,雄而健 。《念奴娇·赤壁怀古》一词较《江城子》深沉得多 。作者凭吊古战场,在对雄伟壮丽山川的描绘和颂赞中,激荡着词人汹涌澎湃的壮志豪情,缅怀古英雄,则在神采飞动,功垂千秋的风流人物身上,倾注着作者无限仰慕之情,遥寄着“致君尧舜”之思 。但古今对照,面对壮志不酬、白发早生的严峻现实,不免心中悲愤,这就导致词作在激昂慷慨中带出一种沉郁苍凉的情调 。总起来说,这类词更多地反映出苏轼思想中积极向上,奋发有为,热情奔放的一面 。虽然为数不多,却是苏轼豪放词中的珍品 。
《念奴娇》的开端与结拍,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了苏轼虚无主义的历史观和人生观 。这种思想其来有自 。早在青年时代,苏轼就写过“百年豪杰尽,扰扰见鱼虾”(《荆州十首》)、“吾心淡无累,遇境即安畅”(《出峡》)等诗句,这正是苏轼豪放词中出现大量狂放不羁、清旷飘逸之作的思想基础 。对这类词,我们不能简单地一笔抹杀 。因为在此类作品中,儒、道、释三者,消极出世和积极用世,超脱与执着,颓唐与乐观,冷漠与热情,常是复杂地交织融合,既相互矛盾而又奇妙地统一的 。试读其名篇《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面对一轮团@⑸明月,诗人浮想联翩 。从把酒问月而幻想“乘风归去”——摆脱这恼人的尘世,追求那美好却又飘渺的精神超脱 。但他又有清醒、现实的一面,认识到高处清寒,不若人间温暖 。于是他高唱“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既脚踏人间泥土,又带出一种飘飘欲仙的风韵 。这便是活脱的苏轼!手足阔别,中秋思亲,难免使人感伤 。但苏轼却能以理遣情:人之有悲欢离合,犹如月之有阴晴圆缺,此宇宙、人生之常理,自古而然,非自我始 。以达观者观之,则人生无限美好,只要彼此健康长驻,即便远隔天涯,仍可藉明月而互寄遥思之情 。愿普天下今夕对月“无眠”之人都得到宽慰,都美好地生活下去吧!咏物抒情,如此水乳交融,人间天上、理智感情的矛盾和统一,被渲染得如此诗意盎然而又乐观开朗,词人的独特个性,得到如此生动鲜明的表现,通篇雄放清旷,正是苏轼这类词的独到成功之处 。
“乌台诗案”以后,苏轼思想中固有的佛老意识也随之有所发展,因而在词作中也就益发向往超逸清空的境界,以求自我精神解脱 。如同是中秋抒怀,其谪居黄州时写的《念奴娇·中秋》便与“丙辰中秋词”有异 。上片“桂魄飞来,光射处、冷浸一天秋碧 。玉宇琼楼,飞鸾来去,人在清凉国”,纯属一派虚幻空灵之境 。下片写他月下的狂歌、豪饮、醉舞,写他“便欲乘风,翻然归去 。何用骑鹏翼!水晶宫里,一声吹断横笛”,直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羽化而登仙”的形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