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自传的读后感大全( 六 )


当然,20世纪的极权主义还有其他手段 。它不但可以横向行动,也可以垂直运作 。1934年11月16日,苏维埃报纸《消息报》报道了作曲家谢尔盖·普罗科菲耶夫的焦虑,他新近结束长期流亡欧洲,回到俄国,他说:“不幸的是,对于现代苏维埃作曲家来说,变得狭隘的危险是非常现实的 。”但受到威胁的不只是苏维埃作曲家,苏维埃作家也是如此 。在普罗科菲耶夫回到俄国的同年,作家卡尔·拉狄克在第一届苏联作家大会上发表了主题为《当代世界文学与无产阶级艺术的任务》的讲话 。他认为,这种情况是很有问题的:“我们的作家对外国文学知之甚少 。我们的作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当听到国外有一些新动向时,就会怀着病态的兴趣问道:‘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开启伟大艺术的钥匙?’”然而,他却以一种变态的逻辑反转说,解决的方法不是要阅读世界文学,而是要忘记世界文学的存在 。他的核心例子是詹姆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这本书出版于10年前,也就是1922年:
“仅仅因为他几乎没有被译介,在我国还鲜为人知,乔伊斯引起了我们的一部分作家病态的兴趣 。难道在他那部八百多页的《尤利西斯》中,没有隐含一些言外之意吗——如果没有特殊词典就无法阅读这本书,因为乔伊斯试图创造一种只属于他自己的语言,以便表达他所缺乏的思想和情感 。
这种对乔伊斯的兴趣,无意识地表达了右翼作家的倾向,他们已经适应了革命,但是实际上却并不真正理解革命的伟大性 。他们想远离马格尼托哥斯克[①],远离库兹涅茨克[②],远离我们国家的伟大事迹,遁入所谓的“伟大的艺术”,而那描述的不过是小人物的琐事 。“
乔伊斯的方法或许“适合描述琐碎的、无关紧要的、肤浅的人及其行为、想法和情感,”但是,“很明显,如果作者不将他的镜头推向阶级斗争中的重大事件与现代世界的巨大冲突,这种方法就毫无价值 。”因此,拉狄克认为,苏联作家根本没有必要考虑乔伊斯的小说 。病态的阅读欲望应当被愉快地抛弃 。从他对《尤利西斯》的不准确的描述,“一本没有句号和逗号的800页的书”看来,他似乎遵循了自己的建议 。为什么不呢?理想的苏联作家理当彻底地与反动影响绝缘:作家需要的同志只是苏维埃的革命群众 。
至于科尔扎诺夫斯基……科尔扎诺夫斯基独自在他的格子间里写作,写发明了时间机器的人,或是在一条去往梦想共和国的支流上漂流的人的故事 。换句话说,科尔扎诺夫斯基的作品类型是离奇怪诞 。(在1927年写就的一个故事中,他顺便提及他的总体构想——一整套怪诞故事的计划 。[③])这也许并不奇怪 。与苏维埃政权一样,他喜欢与真实的本质捉迷藏 。他的图书馆就算没能囊括同时代高水准的新流派,如博尔赫斯、普拉图诺夫或卡夫卡,但仍可能收藏了爱伦·坡、普希金、斯蒂文森和果戈理等人的著作——在这些故事里,鼻子可以从脸上卸下来,或者,作者可以追逐自己创作的角色 。如果“怪诞”这种类型之前似乎暗示了某种B级电影,过分渲染的阴森气氛以及充斥食尸鬼和幽灵的低端模式,那么我认为读者应该重新考量一番了 。的确,对于最为复杂的哲学理论来说,怪诞是最可资利用的媒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