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读后感精选(21)


《近代史研究》期刊曾就史学“碎片化”的讨论专辟栏目,邀请多位历史学家围绕该主题展开笔谈 。章开沅先生便认为,宏观与微观不过都是相对而言,“碎片”一词也往往容易产生误解,所谓“碎片”是指后人对历史的认知无非都是一鳞半爪,而并不是说“历史本身就是一堆杂乱无章的碎片” 。[31]同样,罗志田也指出,史学本就是“一门以碎片为基础的学问”,尽管史料本具有的断裂与片段特性无法避免,但并不妨碍治史之人从零碎的片段中见微知著,洞见整体的形态及其意义 。比起所谓“碎片化”,更需要警惕的是在已经相当“碎片”的研究题目中,依旧是只有通篇空论 。且不论题目大小,论述都应当循序渐进由虚入实,先把问题讲清楚,“再言能见其大不迟” 。[32]因此,这才是值得重视的问题 。
同期笔谈中,王笛则以“辩护”色彩强烈的《不必担忧“碎片化”》一文予以旗帜鲜明的回应 。在他看来,所谓碎片与整体只不过是“零件与组装的关系”,整体建立在碎片的基础之上,哪怕没有整体,也不能没有碎片 。他进而强调,“我们对历史的研究不是细了,而是太粗犷了” 。即便是有志于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宏大叙事,实际上“也不过是提供了一个历史的碎片”,“至多有的碎片要稍微大一些而已” 。[33]这篇文章重申了他所一贯坚持的观点:即当今的历史研究尚未走出传统的帝王史观,我们对“碎片”的关注并非是多了,而是还远远不够 。
面对“碎片化”的认知与不成系统的史料,历史书写并非就是散碎一地的文辞,无法收拾 。恰恰相反,通过使用恰当的理论工具与分析框架,原本零散的史料也能被充分调度而最终成一整体 。《茶馆》便是凭借社会、经济、政治三条主轴,贯通整合起庞杂零碎的各类材料 。
其实在“碎片化”讨论的背后藏着一个更根本的追问: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局部能够代表整体?又是在多大程度上,特殊性能够体现普遍性?在哲学层面,这将会是一个永远争论下去的问题;但就具体实际的研究层面而言,王笛已经在《街头》、《茶馆》与《袍哥》中提供了他的解决路径(至少是试图解决的方案) 。微观史的魅力正是在于以小见大、见微知著,如他所言,微观史研究的意义便是“能够为把对历史的认识上升到一个更广义的层次提供个案分析”,这不仅能“丰富我们对地方的知识”,而且也“有助于我们对中国的理解” 。[34] 除了历史“碎片化”的讨论之外,关于材料运用与文本解读的问题也是新文化史与微观史需要再作思考的 。傅斯年曾有“史学便是史料学”之名言,其本意在于突显,对史料及其运用的新认识深刻影响了近代史学的新视界 。拓宽史料边界、革新史料运用本是新文化史与微观史的立身之本,但史料的运用与文本的解读是否存在一个合适的“度”,以及“宽”或“窄”的解读口径是否应当有所规范,这些都是亟需回答的问题 。